正文 第52章尹浩洋4(2 / 3)

欒波很高興,從此便每天晚上到南操場上去。

欒波天天晚上到南操場是為了鍛煉身體,迎接巡警考試中的體能測試。

欒波的身體條件並不是太好,這也是王華玲不同意兒子報考巡警的理由之一:“人家有多少當兵退伍的,哪個身體不比你更棒?”

欒波偏偏不認這個邪:“他是人我也是人,他年輕我也年輕,還有好幾個月的工夫,我怎麼就不行!”

於是南操場的夜色裏,便經常晃動著欒波那並不顯魁梧的身影。

看了我們關於英雄欒波的報道之後,曾有一位相熟的出租車司機問記者:“看報道,欒波這個人真不錯,你們怎麼以前沒有報道他?非得等到人都死了成了烈士才這樣大張旗鼓地宣傳?”

我和司機講了一番“人生總是有個在哪裏在何時為什麼閃光”以及“欒波是英雄群體中的一個代表”之類的道理之後,又告訴司機一個簡單的道理:英雄也有個成長過程。我們記者的責任就是通過自己的文章讓人們看到英雄真實的成長過程,讓英雄有可信性又有可學性。

報考巡警時的欒波,便不是一個英雄——連先進都算不上。盡管他那時的思想覺悟也不低,他的頑強訓練的精神也確實感動了他的朋友們,他的文化考試成績也高出錄取分數線885分,但在他高高興興地終於踏進巡警隊伍的時候,他在115名巡警中隻名列第66名!

1994年7月1日,一個晴朗的星期五下午,欒波在虹口路5路車的站點上,告別了來給自己送行的爸爸和弟弟,踏上了他的巡警之路——他那時知道他在這條道路上隻能走過雖然輝煌但卻是短短的兩年零174天麼?他不知道。他很高興地來到了地處東郊的煙台公安幹校。在這一天的日記中,欒波在記下了有關“教學樓大廳”、“領日用品”、“房間被褥”、“班裏同誌”等“印象記”的內容後,又詳細記下了同宿舍戰友們的名字、原單位、生日等等,然後他寫道:“大家互相介紹後都很興奮,互相講各自的經曆,直到12點左右才睡下……”

這興奮到第二天就被老天爺打擊了一下!

7月2日,煙台市公安局芝罘公安分局第一期巡警培訓班開業典禮,在從來沒有過的酷熱中開始。當時給欒波他們當第二區隊指導員的、現巡警二中隊隊長趙軍華回憶說,那年(1994年)夏天熱得邪乎,越趕著要在操場上訓練警體技能那一陣,天越熱得厲害——有好幾天氣溫預報都在30攝氏度以上:欒波那撥巡警訓練得夠苦的了!

是很苦——欒波在開業典禮那天記的日記中就記下了“有一名武警暈倒,一名(新巡警)隊員也暈了……這一天大家很累。”

累還不要緊,欒波在開業典禮的第一天,就挨了一通批——如果說現在欒波是全煙台市巡警的第一名英雄的話,欒波那時也名副其實地是全煙台巡警當中第一個受到批評的!

今年還不滿37周歲的趙軍華已經有了近20年的警齡了。不熟悉他的人都說他很嚴厲很厲害——他在芝罘公安分局治安二中隊幹隊長的時候,一幫大海陽、通伸村一帶的“街痞子”“小地包”什麼的,提起趙軍華那可真是有些“談虎色變”;真正熟悉了他,你就會感覺他這個人還真不錯。尤其是對部下們:不是執行公務的時候,他真象個大哥的模樣。於是新巡警開始集中培訓時,芝罘公安分局的領導便把他調到了第二區隊,擔任七至十二班的指導員的職務——欒波那時恰巧被分在七班。以後欒波又正好分在趙軍華任隊長的巡警二中隊。

因此完全可以這樣說,趙軍華是親眼看著欒波如何一步步在巡警這個大學校裏成長起來的。

但趙軍華怎麼也沒有想到:7月1日巡警開始培訓,7月2日欒波這幫小夥子們便挨了他的一通“訓”!

事隔兩年多,趙軍華對此事記憶猶新:“那天中午我到欒波他們宿舍去看一下他們的內務,順便也想和他們拉拉家常,了解了解他們的個人情況。誰知進得宿舍門一看,他們正在圍成一圈打撲克。看見我進去,他們不僅沒有趕緊收拾,還邀請我:‘指導員,你也打幾把?’”

“有沒有欒波?沒有他我現在能和你回憶起這個來?當時在他們七班那個宿舍的有欒波、郇華南、孫健波、林文建一幫小夥子。給我的印象特別深——他們那個宿舍活潑,好幾個人足球玩得不錯——尤其是欒波。”

怕影響下午他們的訓練,趙軍華當時沒有告訴如何處理他們,丟下一句“晚上開會處理”就走了。

宿舍裏的空氣立馬就顯得有些凝滯。

欒波那個班的臨時班長和副班長參警前已經分別在芝罘公安分局的治安三中隊和反扒組幫忙。或許是在公安的環境中呆得有些時間了的緣故,對於領導的批評,還不覺得怎麼當回事。自尊心特強的欒波可是有點兒受不住了——自己當初決定要報巡警的時候,可不是準備進門就挨批的!昨天中午爸爸和弟弟送自己來報到的時候,一路是怎樣的叮嚀自己“到了巡警隊,可得好好幹出個樣兒來”的!

這一個下午,欒波格外的心神不定。第一次在武警戰士的教練下開始走出的每一步,都顯得有些別扭。在這一天的日記中,他意味深長地寫下了一句話:“出了很多汗”……

是天氣太熱?還是心裏太緊張?

晚上吃的什麼飯菜,欒波一點兒滋味也記不得了。隻是惦記著晚上的“處理會”——不知指導員會如何“殺雞給猴看”?

其實那天指導員並沒有大發雷霆——他隻是在晚飯後將欒波他們集中起來,嚴肅地對他們講了一番“現在我們究竟是什麼人”的道理。

對趙軍華來說,這天晚上的處理會並不是一件大事。看著年輕的巡警們那朝氣蓬勃而又稚氣未脫的樣子,他想起的首先是分局黨委領導早就多次強調過的事情:關鍵的大事是如何教育這些青年人。

早在1994年春天芝罘公安分局還沒有招收巡警的時候,局長楊誌順就和我們談起過巡警的教育問題。

1993年,記者就煙台市區的公安幹警警力奇缺問題,做過一次大範圍、廣角度的采訪。采訪完成以後,記者曾寫出了一份內參。其中在煙台首先提出的可否考慮設立巡警製的主意,其實就是受了楊誌順局長的啟發而提出的。這個四十出頭的年輕的“老局長”,這時思維中已經有了在煙台警察中增加新的警種的思路。因此對這個問題我們探討到了很具體深入的地步。這其中我們便談到了巡警的教育問題。

楊誌順說,現在的社會現實,和他們那一批人參警的時候根本不可同日而語。那時他們的唯一考慮就是打擊壞人,保護好人。而現在的年輕人參警時的考慮肯定不會這樣簡單。如果我們招收巡警,勢必要從社會各界招收。他們的教育發展狀況本來就參差不齊,受到的教育又形形色色,而他們的年齡又正是最容易接受各種新舊思潮影響的時候。“嚴重的問題是教育農民。”記者當時笑用毛澤東當年的一句名言來說明這個問題的嚴重性,“嚴重的問題是教育巡警。”楊誌順也笑著同意說,“最嚴重的問題是教育新巡警。”

正因為如此,在討論招收巡警的芝罘公安分局黨委會議上,幾次會議的主要議題都是如何加強對新巡警的各項教育問題。在當時芝罘公安分局黨委會議的記錄上,我們看到了局長楊誌順、現在的政委也是當時第一任巡警大隊大隊長的都建軍等領導的發言記錄——

“我們要著力抓好年輕巡警的三項教育:思想教育、技能教育、職業執法教育。”

“關鍵是首先要讓他們懂得:幹上警察,就是人民的公仆,就得時時刻刻想著為人民服務是最大的本職。”

“要大力抓好敬業愛崗教育。警察的職業平時苦、戰時險,沒有敬業愛崗的精神就別打算幹下去!”

“要讓他們迅速成為懂法、會執法、善於執法的人!”

……

多少人對這支年輕的警種寄托了殷切期望!

日理萬機的市領導也在注視著這些正在公安幹校封閉訓練的年輕人。

當欒波看到母親又一次頂著烈日來到公安幹校看望自己而在當天的日記裏感歎“可憐天下父母心”,並且從而又發了一遍“一定要好好幹!”的誓言時,他還不知道:他的事已經驚動了更高一級的領導——當然不是為打撲克的事。

市委、市政府的領導對這些正在刻苦訓練的年輕人也是關懷備至。當時的市委書記市長們經常向市公安局局長孫毅東、副局長郭仁友等人打聽新巡警的訓練情況。“他們什麼時候能上崗?”也是許多市領導們很關心的問題。所以當市領導們聽說新巡警訓練中有人受傷時,他們便格外關心地叮囑一番。

受傷的便是欒波。

7月22日,新巡警們開始進行方隊隊列訓練——市領導們都想看看煙台的巡警的雄姿,說好了巡警訓練結業這天領導們一定要來看看的,因此封閉訓練便增加了方隊隊列訓練這一項。

老天爺這幾天一直不給巡警們好臉色:欒波的日記中記載著“7月22日,今天最熱,氣溫達到35攝氏度以上。坐著不動也一身汗,更別說訓練了。一天下來累得要命。嗓子痛得很,不停地幹咳……”

真是“屋漏偏遭連夜雨”:欒波晚上加班訓練走正步的時候,被訓練場地旁邊的鐵架子劃破了手,戰友們趕緊把他送到407醫院清創、包紮。大夫卻告訴欒波,傷口不能沾水!

大熱的天,訓練下來一身的汗,連臉都洗不成——這不成了大問題?

隊裏批準欒波休息幾天。但我們從欒波的日記上看到,這位倔強的小夥子隻休息了一天,7月24日的日記上就已經是“今天我上了操課”的記錄了。

趙軍華為此向我們感歎說:“就是這件事讓我感覺到了,欒波保證將來是一個好巡警!”

在此之前,隊領導對欒波的印象不過是文化素質高些,性格活潑些,足球籃球玩得都不錯,京劇呂劇唱得也都還可以……

但現在,欒波的毅力、上進心卻得到了他們最深刻的認同。

一個沒有毅力的人是不會得到別人的讚許的。

我們沒有欒波此時心情的記載,但是我們知道,在欒波受到參警以後的第一次批評之後,他已經把“事事向上,時時爭先”作為自己的生活目標。欒波的弟弟欒勇回憶說:“哥哥在訓練期間的要強勁兒,連我都驚詫:他每天早晨為增強體力要跑一個3000米。他幾次因病因傷回家看我們,媽媽要他在家住一晚上他都不住。7月10日那天他們全隊會操,哥哥所在的二區隊沒有一個班受到表揚,哥哥就說:‘實際上這是在批評我們呢’。”

英雄不是哪天早晨忽然高大起來的。我們的欒波,正在巡警這個大學校裏悄然地成長著。沒有現在的上進心,他會有以後的壯舉麼?

1994年10月1日,煙台晚報上以《今天,是個好日子》為題,報道了煙台人對這一天起街上出現的巡警的欣慰心情。

欒波身著威武的警裝,英姿颯爽地出現在市區北馬路上,開始了他的巡警生涯。

第一天,他就做了好幾件大好事。

欒波的崗位在北馬路上,他和另一位巡警負責港站西側十字路口到西南河路口的路段。

欒波很激動——說來也巧,1994年10月1日那天,記者和本報的一位攝影記者到港站廣場抓拍《煙台有了巡警》的照片,正趕上是欒波在那裏值班。我們至今還記得欒波那通紅的麵龐、那興奮的雙眼、那欲說還休的靦腆……

是啊,年輕人終於實現了自己的夢想,身著一身夢寐以求的橄欖綠——欒波的這一天,該是多麼激動!

他極為認真地告訴自己的爸爸媽媽和弟弟:“我一定要好好幹,要對得起我這身橄欖綠!”

欒波很快地感覺到了自己的價值:能做個對別人有用的人是幸福的——欒波一上午就沉浸在這種幸福中。他在自己這一天的日記中寫道:“上午我們糾正違章40次左右,接受問路4次,我們都用了文明語言回答,使別人滿意。尤其是青島一對青年夫婦到煙台旅遊。我們詳細說明了煙台的遊覽點,給他們提供參考意見。他們很高興。遞煙給我們,我們不要。他們連聲誇讚我們:‘煙台巡警真好!’”

上午11時40分左右,眼看第一班崗就要結束了。欒波在港站派出所附近忽然看見一位農村婦女,哭哭啼啼地述說著什麼。欒波上前一打聽,這位婦女原來是在市區某建築工地做飯的,誤了火車又轉了向,怎麼也找不著回工地的路了。欒波勸慰了這位婦女幾句,然後和戰友小孫商議了一下:這位大嫂也不容易,聽她說的情況,好象她應該是在合成革廠一帶。“我把她送過去吧!”欒波征求戰友的意見。“巡邏了一上午,你不累啊?”小孫問。“不要緊,反正咱們年輕。”欒波風趣地答道。

欒波顧不上吃飯,領著這位農村大嫂坐上了8路車。一直到了市管道煤氣公司終點站下了車,又啟發著大嫂邊打聽邊找,一直往北走了1000多米,終於找到了大嫂工作的那個建築工地。大嫂感動得一個勁地稱謝,非得要留下欒波吃了飯再走。欒波婉言拒絕了大嫂的盛情,滿麵春風地回到了隊部。

欒波的朋友後來很認真地告訴我們:“欒波的命運其實是有預兆的——他上崗第一天就在客運站和刀打交道:一個神經病人拿著鐮刀在客運站裏亂晃蕩。欒波冒著危險,上前把鐮刀收繳下來了。這算不算預兆?”

其實幹上警察這個職業,就標誌著時時刻刻都會遇到危險。欒波不會不知道這一點。整天在街上為群眾辦好事,那不是警察的全部涵義。或許當他收繳那把神經病人手中的鐮刀時,他還沒有想得太多——他的心中還充溢著初踏神聖崗位的那種自豪感。他不會知道,沒過幾天,他就會真正地和死神搏鬥一番。

什麼是英雄?世人們習慣了把那種“喑嗚則山嶽崩頹,叱詫則風雲變色”的人稱做英雄。是的,唐代駱賓王在《代李敬業討武氏檄》文中描寫的這種氣概當然是英雄氣概。但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更多的英雄不是這樣的。

曾有一位在公安戰線幹了好多年的“老公安”深有感觸地打了一個比喻:在敵人的屠刀下威武不屈,這是英雄;但明明知道有敵人的屠刀在等著自己,卻為了黨和人民的利益義無返顧地走上前去,“蹈白刃而不還踵”,這更是英雄:他們已經經曆了從心理到精神到毅力上的巨大考驗。從這個角度上講,每一個隨時準備著為黨和人民的事業英勇獻身的公安幹警們,都是英雄。

是的,我們在多次對煙台公安幹警的采訪中,已經了解到很多這樣“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故事。到常和窮凶極惡的歹徒們打交道的刑警們中間打聽一下吧,“提前給家人寫下遺囑”哪裏是件稀罕事?

欒波不是刑警是巡警,但時代發展到今天,巡警這種新的警種,已經成了警察中的前沿警種。他們的局長楊誌順概括得好:巡警平日是“苦”:要在風吹日曬中維持市麵秩序,同時展示警察的良好文明形象——這是項勞動強度很高、素質要求也很高的工作;遇到危急情況巡警又是“險”:他們時刻處於社會第一線,各種各樣的情況他們都可能猝不及防地遇到,稍有不慎就會有生命危險。

巡警們是英雄——有的人在命運的大碰撞中閃現出了生命中最輝煌的火花,他們的生命象原子裂變那樣引人注目,他們成了萬眾矚目的英雄,有的人在他們的警察生涯中或許一輩子都沒有這樣的大碰撞,他們的生命就象燃燒的蠟燭一樣平靜——但他們都是英雄。

欒波就是在這樣的一個英雄的集體中成長起來的。

在他巡邏的北馬路上發生了煙台警民勇鬥持槍歹徒的“5?23事件”後,他到事件的發生地“中意陶瓷店”去看過現場——他的女朋友恰好在那個陶瓷店旁邊開了個書屋。有朋友私下問他:“欒波,要是你碰上這樣的情況,你會衝上去麼?”欒波毫不猶豫地回答說:“我肯定能衝上去!”——他已經有了這樣的準備。

但在最初幾天的巡邏中,我們的欒波顯然還沒有將這項工作與危險更多地聯係起來——他記載下來的事件基本都是幫助別人做一些好事之類的:為旅客中的老幼病弱人幫忙提提行李呀,疏導港站廣場上的出租車將通路打開呀,送一對盲人夫婦找到到榆樹莊的4路公共車上呀,幫助一個農村大爺抬幾筐蘋果呀等等。

生活中假如隻有這些能讓“真善美”得以展示的事情,該有多好!但那樣我們又怎會有今天的故事?

讓我們首先把視線拉回到欒波第一次真正的危險遭遇吧:那天,有人向值勤中的欒波他們急報:“出人命了!有人拿刀殺人啦!”

“人分九等”這當然是錯誤的。但人分幾種,卻是不爭的事實:世上有大勇之人,也有大弱之人;有大善之人,也有大惡之人;有大智之人,也有大愚之人。但尋常時間,人的這種分別並不是很容易看清——隻有關鍵時刻,才會涇渭分明。

1996年7月26日下午,在市區友誼商店內,我們便看到了這種涇渭分明。

當欒波聽到有人呼喊:“出人命了!有人拿刀殺人了!”的時候,他沒有絲毫的猶豫,如離弦之箭般衝進了事發地點友誼商店內。

苗得雨,一個頗具詩情畫意的名字,但這個名字卻讓很多人不寒而栗。現在,當他滿手是血滿臉猙獰揮舞著菜刀追殺一個人的時候,這種大惡之像更是凶相畢露。

1995年,這個苗得雨已經因傷害他人而被芝罘公安分局開始通緝。現在,他因為路遇有隙之人李維忠,竟然手持菜刀,在光天化日之下一路追殺,殺進了人群密擠的商店!

人們驚呼著逃出櫃台,逃出商場,在血淋淋的殺人現場圍成了一個與殺人者永遠“自覺”保持一定距離的“人圈”。“人圈”中不時響起驚呼聲和感歎聲,時而還有“怎麼沒有人來管管”的埋怨聲——唯獨沒有義正辭嚴的呼聲和挺身而出的勇士。

生活是公正的——它常常在這樣的時候看出誰是真正的英雄。

欒波便是這時候衝進來了。

苗得雨這時已經將李維忠砍得渾身上下血肉模糊。欒波大喝“放下你的刀!”衝了上去。殺人殺紅了眼的苗得雨此時怎會“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菜刀當頭向欒波劈來。欒波拿出在公安幹校封閉訓練中練得嫻熟的擒敵功夫,一個躲閃,先將李維忠從苗得雨身邊拖了過來,然後冷靜地與苗得雨周旋起來——他此時還不知道眼前這個凶手就是芝罘公安分局正在通緝的歹徒。

事後有人問欒波:“那個苗得雨當時那麼凶,又是手裏有刀,又是已經負案在身的人,你就一點兒沒有感到後怕麼?”欒波笑笑,初生牛犢般地說:“怕什麼?他是一個人,我身後還有一大幫子人呢!”

我們暫且不說那些“人圈”中的眾人們最後是否能夠在英雄的榜樣帶動下也來個見義勇為。細心的讀者可能注意到:欒波現在還是在內心深處依靠著“群眾的力量”——他還沒有以後那種孤膽英雄的大無畏氣概,在深夜一個人麵對持刀歹徒,敢於衝上前去履行自己的職責。

但他有與持刀凶徒搏鬥的膽量,盡管欒波現在已經流血了。

很有一些人將苗得雨這樣的凶徒稱為“瘋子”。其實苗得雨現在很有自知之明:麵對欒波的時候,他想到了自己被通緝的身分,他知道自己今天是困獸死鬥——這位敢於衝上前來的年輕巡警,絕不會讓自己輕易逃竄。

於是苗得雨格外凶狂,手中的菜刀揮舞得令人心驚。一不小心,欒波的右手被苗得雨手中的刀劃出了一道大口子。欒波的手上頓時鮮血直流。圍觀的人群中發出驚呼聲。

血,反倒激發了欒波的勇氣:“你這小子,還敢這麼凶!”欒波事後告訴朋友自己當時的感覺說,“我一看這家夥這麼窮凶極惡地反抗,就知道他肯定有問題:不是被通緝的,就是大案在身的。我更不能讓這家夥從我的手中逃走了!”

苗得雨最終的結局我們現在當然已經知道了:他怎麼會是我們的威風凜凜的年輕巡警的對手!他最終跪倒在欒波的腳底下,現在正在大牆之內接受著他應有的懲罰……

不過當天消息傳到巡警二中隊的時候,很是讓隊長趙軍華和指導員楊明著急了一下:二中隊有個巡警在火車站抓持刀歹徒的時候,流了滿地的血“光榮”了!

人們傳播流言的速度和想象力總是會讓我們經曆一個“著急——釋然——埋怨——笑”的過程。

欒波的父母卻不敢一笑了之:王華玲和欒緒誌後來聽欒波講述了那天的事情之後,擔心地抓住欒波的手一個勁地直說欒波:“你就不會小心些?”

欒波卻笑笑說:“我是幹什麼的?巡警!我這一身橄欖綠能讓我小心翼翼地光顧著保護我自己麼?”

欒波確實是一個好心人:抓住苗得雨之後他沒有忘記那位被砍得血肉模糊的李維忠,細心的他又忙碌著找車把李維忠及時送到了醫院……欒波犧牲的消息傳開後,李維忠逢人就說:“那可真是個好人——我去年就是被他從刀下救出來的呀!”

永遠記掛著欒波的救命之恩的不止他一個人。

一個現在我們不能說出她名字的女孩說:“沒有欒波大哥,我這一輩子不敢想象會是個什麼模樣!”

1996年4月22日晚上10點多鍾,正在值班的欒波忽然接到領導命令:迅速出擊!目標:白石村小區青林街13號內19號,小棚。

這天下午,附近某中學的三個女孩子放學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個20出頭的年輕人。年輕人和女孩子們搭訕了幾句話沒有搭上腔之後,忽然將她們的書包搶了就跑。女孩子們哪裏知道其中有詐?跟著就追了上去。

世上好多故事不就是發生在這樣的追逐中麼?

但這次的故事卻是一條色狼在引誘著3隻羔羊走進牢籠……

父母給劉其仁取名的時候,明顯地是期望著自己的兒子哪怕將來成不了才,起碼也是個仁義之人或仁慈之人。但現在劉其仁的名字卻明顯地變成了一個諷刺——他徒具人的外表,是一條地地道道的色狼。

他沒有想到這次被他騙進囚籠的,不隻是三隻羔羊——女學生們雖然被騙進青林街13號內19號不久就感覺到了自己麵臨的威脅,她們並沒有逆來順受。麵對劉其仁的百般淩辱,她們不僅堅決反抗,在四、五個小時的時間裏沒有讓那條色狼得逞,而且其中的兩位還在晚上近10點多鍾的時候,趁劉其仁不備,尋機逃了出來。兩個女孩子當即跑到了芝罘巡警二中隊報了案。

欒波他們得知了事情經過,感到情況緊急:隻剩下一個手無寸鐵精疲力竭的女學生,歹徒發覺跑掉兩個又會惱羞成怒——沒有跑掉的那個女孩子萬分危急!

幾名巡警在逃出魔掌的女學生的指引下,腳下生風,趕到了青林街那間小棚。

在迅速掌握了周圍的情況之後,欒波他們猶如神兵天降,破門而入,將正欲實施強奸犯罪的劉其仁當場擒獲!

好險!

欒波提到這次執行任務的時候卻並不在意:“他們大多數都太不堪一擊了。”

年輕的巡警渴望著能有硬碰硬地施展自己身手的時機。

機遇永遠是給有心人準備的。這樣的時機欒波碰到了好幾次。

1994年10月——細心的讀者會注意到這正是欒波他們巡警剛剛上崗的第一個月,——陸陸續續地,不少受害者向正在巡邏的欒波他們舉報:有人在北馬路上氣勢洶洶地用各種方法詐人錢財。

這些人專門挑揀外地人或看去軟弱可欺的人,借走路相交之際把自己的眼鏡跌在地上,然後扭住人家,非說自己的眼鏡價值幾何幾何,逼著別人賠自己或“進口”或“特製”的“名貴眼鏡”,要是稍有不順,便呼啦啦圍上一大幫人或出語威脅或拳腳相向,有時幹脆就和你刀子相見——《煙台晚報》曾經報道過:在北馬路與青年路相交處,有人被歹徒用此法詐騙時被刀捅傷,歹徒溜走了,傷者卻因沒人發現流血過多而死。

到後來這批歹徒發展到不僅詐騙外地人或軟弱可欺的人,連煙台的公交車司機,他們也想方設法詐騙——他們騎著自行車,專揀交通忙碌之時,把自己撞到人家的客運車輛上,然後惡語相向拳腳相加,不逼著司機拿出錢來就死粘著不放。

一時間,北馬路一帶成了這夥歹徒的“發財樂園”,他們自己吹噓說“咱哥們兒人多,敢拚命——硬的怕橫的,橫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誰敢弄咱!”

他們哪裏知道他們並沒看在眼裏的新巡警們已經盯上他們了!

欒波他們幾個巡警的幾次彙報,引起了隊領導的重視。隊長趙軍華和指導員楊明商議了一下,決定以此為突破口,抓好站前廣場的秩序整頓工作。

一張網悄悄地拉開了。

1994年10月26日下午5時30分左右,文登軸承廠計量科的周建國向欒波報案:剛剛在長途汽車站附近被兩個年輕人敲詐去了300元錢——兩人中的一個裝著有病的模樣故意往周的身上撞,另一個人則在旁邊“打邊槌”強行敲詐勒索。不到半小時,在港站廣場地下商城施工的河南民工朱言斌也向欒波他們報案:前一天他在廣場附近被一個30多歲的小個瘦子用同樣手法敲詐了一下,但因為他身上沒有帶錢,所以隻被搜去了一元錢,今天朱在廣場附近又看見這個小瘦子了……

隊領導得知情況後當即命令所有在有關區域值勤的巡警,按照受害人所提供的特征,注意嚴密搜索!

1994年10月31日下午,警報傳來:歹徒又露頭了!

正在值勤中的欒波和戰友聞警急速趕到北馬路汽車西站,在現場群眾的指認下,欒波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將一輛出租車攔住,把車上一個穿藍西服的歹徒抓下車來,和欒波一起趕到現場的郇華南抓住了那個小個子。圍觀群眾和現場見證人又告訴欒波他們還有歹徒的兩個同夥在場。欒波在隨後趕來的戰友李華偉和周永高的幫助下,又在現場將“瘦子”和一個穿牛仔褲的人抓住了!

經審查,這4個人僅這一天就以貨車掛了自行車為由,先後敲詐了萊陽冷藏廠的司機和平度百貨公司司機的數百元錢。

幾次類似這樣的活動過去之後,北馬路和青年路上平靜了不少。欒波在這幾次活動中敏銳、勇敢,也受到了領導的表揚。

但欒波的內心深處依然有著一種急切的渴望:他渴望著打大仗,打硬仗。他盼望著能和其他戰友那樣,打一場“10?27”那樣的過癮的仗——

1995年10月27日,正在巡邏的二中隊巡警張立波等得到群眾舉報:美食城內有人在實施搶劫。張立波等火速趕到現場,將正想溜之大吉的一名23歲的年輕人擒獲。

被搶的人是招遠蠶莊鎮付家村村民付連業。這次他帶錢到煙台來看病,沒想到剛剛下了車就被福山兜餘邱家的劉萬軍在友誼商店附近截住了,兜裏的1457元錢已經被搶走了。劫後餘生的付連業對著巡警一個勁地鞠躬致謝。巡警們可顧不得那麼多了,當即突擊審查劉萬軍。在強大的壓力下,劉萬軍交代出了他們是一個四人搶劫團夥。現在另外幾個人還在別的地方玩呢。

二中隊的幾個隊領導緊急商議,當即製定出了一個“引狗入洞,關門打狗”的好計策。

隊長趙軍華和巡警牟岩峰押著劉萬軍來到海防營市場附近的一個公用電話亭旁,讓劉萬軍給他的幾個同夥打傳呼:請哥兒們“撮”一頓,地點:北大西街沙鍋居。不一會兒,電話鈴聲響了。

25歲的張述文是芝罘區隻楚鎮東玉樹莊人。別看小小年紀,犯罪史卻夠長的:1988年他才剛剛成人的時候,就因為搶劫被判刑五年。

這天臨近中午的時候,他接到劉萬軍的傳呼,說“剛剛‘做’(搶劫或敲詐得手)了一筆,中午小兄弟請客”,他回了劉萬軍的電話落實了確實是在北大西街的砂鍋居“開撮”之後,便美滋滋地告訴了他身邊的狐朋狗友孫勇和梁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