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2章尹浩洋4(3 / 3)

梁忠波雖是福山薑家疃的人,但整天不回家和“哥兒們”胡作非為。家住青年南路26歲的孫勇本來就無業。

三個人正在一起打台球,都想早一些去砂鍋居“花天酒地”一番,但幾次傳呼他們這個團夥的另一個“哥兒們”努爾哈裏?買買提都傳不到。後來好不容易回了個傳呼,這個24歲的新疆人又說是在海峽娛樂城玩電子遊戲正上癮不過來了。張述文生氣地告訴孫勇和梁忠波說:“走!不理他,咱們以後有好事再別找他!”

這邊卻是給他們這一夥害得不輕:審查中得知這夥歹徒經常身帶凶器結夥作案,屬於重大搶劫團夥。中隊長趙軍華帶著十多個人早早去了北大西街。砂鍋居裏麵埋伏下了四、五個便衣巡警,外麵又三三兩兩地定好方位、把住路口,然後將劉萬軍藏在附近的車上辨認目標。大家全都高度警惕地準備著出擊擒敵。幾個年輕的巡警初次參加這樣的實戰,更是激動得每一根神經末梢都繃得緊緊的。但原來說好了中午12時以前一定趕到的歹徒們,直到12時20多分了還不見蹤影。別說年輕的巡警們著急,連一線指揮的趙軍華也開始尋找起自己的破綻來了:“是哪個地方哪個環節出了漏洞麼?”

其實這時候正是張述文他們連連傳呼努爾哈裏?買買提的時候——他們現在不是正在樂嗬嗬地坐著出租車往公安幹警們給他們布置的大網裏鑽麼?

我們和公安幹警們談論起現在這些年輕犯罪分子的時候,經常為他們的凶殘、為他們的醜陋而義憤填膺,但我們確實又經常為他們的無知和他們的蠢笨而嗤之以鼻——那些隻知道追求錢和享樂的罪犯們,確實是凶殘的性格與低下的智商成反比關係的。

終於,12時20分出頭的時候,砂鍋居門前停下了一輛出租車。車上搖頭晃腦地下來三個許多在場巡警們已經熟悉了體貌特征的青年人,大搖大擺地走進了砂鍋居。

“行動!”趙軍華一聲令下,十幾位巡警如出山猛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三人猛撲了上去。三個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事後張述文講“純粹把我們弄懵了:一點兒沒想到是巡警抓我們!”——便做了甕中之鱉。

逮著了這三個人再一訊問,基本沒費什麼工夫,便弄清了努爾哈裏?買買提在什麼地方。巡警們趁熱打鐵,一部分人押送落網之魚回隊,另幾個人迅速來到勝利路的海峽娛樂城,在昏天黑地的一幫子“電子遊戲機迷”中,根據線索毫不費力地抓到了這個新疆流竄來煙的搶劫犯罪嫌疑人。

從接到報警到歹徒全部落網,一共化了不到兩個小時——漂漂亮亮的一場鬥智鬥勇殲滅戰!回到隊上仔細一審查:乖乖不得了!

這是個重大搶劫團夥——僅僅1995年9月份一個月,這個團夥就搶劫外地旅客上萬元!

芝罘巡警二中隊破獲了一起特大搶劫連案!

但這次案件還不是二中隊破獲的價值最大的一次案件。還有一次更大的。

這也是一個欒波沒有在其中參與但又特別讓欒波既羨慕又感動的案例。

1995年9月27日淩晨三點多鍾,在海防營市場東邊的馬路上,巡警張高、田宏春、朱榮剛正在駕車巡邏。

雖然是夏天的後半夜了,但涼爽的街上已經沒有了多少人。前半夜那滿街吃露天燒烤的閑人們的散去,更顯出這街道的寂靜。長長的街道上,隻有兩個年輕男人,在夜影中急急地移動著腳步。好象是回家的心情壓過了對一切東西的重視,巡邏的警車經過他們的時候,兩個人連頭都沒有抬起來看看。

警車已經擦過這兩個人一段距離了,忽然又掉轉車頭向兩人駛了回來。

張高他們想起了領導和老公安們時常教給他們的“辨認絕招”,三個人在車上就嘀咕開了:為什麼在這個不該有上下車、船的時間裏,會有這兩個孤單單的旅客?正常的夜行人聽見警車看見警車總該有個多看幾眼的特點,這兩個的“不看”是不是反而露出了一種不正常?而且朱榮剛掠過倆人身邊的時候,分明看見那位南方人打扮的年輕人的眼神裏,潛藏著一絲恐慌……

車子在兩個夜行人麵前慢慢地停了下來。

“請問你們是幹什麼的?”“請問你們到哪裏?”“請出示你們的身份證。”“請問你們是坐哪班車哪趟船到的煙台?”“請問你們攜帶危險違禁品了麼?”“請問你們倆一個是福建莆田縣人,一個是黑龍江省塔河縣人,你們是怎樣認識的?”

………

在倆人一連串的支支吾吾中,詢問越來越尖銳。在巡警們的詢問越來越讓其中那位東北口音的年輕人臉顯迷蒙之色的同時,那位南方口音的年輕人也越來越驚慌失措。兩隻眼睛不斷地在三個年輕巡警們的臉上掃描的同時,兩隻手也好象沒有合適地方放似的,一會兒緊緊捂住褲腰帶處,好象肚子痛得不得了,一會兒又撓撓腿肚子,好象腿上長了爬蟲,一會兒又捂住襠部提提褲子……

張高他們的眼睛其實一直沒有離開這個越來越可疑的20出頭的南方年輕人。他們三個人悄聲商議了一下,忽然轉變策略:一個繼續詢問,另兩個人的眼睛開始牢牢盯住這個年輕人的手部經常動作的地方,不久,這個剛才還假裝鎮靜的年輕人的精神終於垮了,在另一個東北口音同伴的驚詫目光的注視下,他手腳哆嗦地從腰帶裏、褲襠裏和褲筒裏拿出了三條金光晃眼的小人參大小的金條——

“這是1000多克黃金。我不要了,放我走吧!”

事後巡警們查明:這個南方口音的人是21歲的福建莆田人葉慶高,是個以倒買黃金為業的職業販子。他多年來在東北一帶私自買下個體挖金者的黃金,然後橫渡渤海,再到威海市尋機將黃金走私到韓國、日本等地。他的同伴盧兆成,則是他在黑龍江剛剛認識的一位年輕教師。葉慶高假裝親熱贏得了盧的好感,然後以“免費包你到關裏玩玩去”的引誘,騙得盧來給他的這次“黃金之行”既做保鏢,也做幌子。這次本想趁大清早沒有人,去堵個出租車脫離煙台,沒想到被年輕的巡警們看出了破綻。情急之下,葉無奈之中使出了“丟卒保車”的招數。葉事後交待說,1430克黃金呢!怎麼著也值14萬元。我心不痛呀?沒辦法:能溜走才是上策!”

雖然不是白天,但金澄澄的黃金在月光和路燈光的照射下,依然放出了金燦燦的光芒。教師盧兆成這時已經是兩眼發直了:雖說跟葉慶高好幾天了,但葉一直瞞著他有價值十幾萬元的黃金在身上。陡然間見到這三塊價值連城的寶物,怎不讓他這個一直想過上好日子的窮年輕人兩眼發直——如果他有了哪怕是其中的小小一塊,他這幾天還用得著對這個人低三下四麼!

“金子!黃黃的、發光的、寶貴的金子……”寫到這裏,我們不由得想起了馬克思在《資本論》等中引用過、因而也更加膾炙人口的一段名言:“這東西,隻這一點點兒,就可以使黑的變成白的,醜的變成美的,錯的變成對的,卑賤變成尊貴,老人變成少年,懦夫變成勇士……”

可是在1995年9月27日淩晨這個仲秋之時的煙台一條街上,黃金是寶貴的卻不是萬能的。天亮之後的煙台上空,會是“天高雲淡”的一片爽人氣象;而在天還沒有亮的夜色裏,我們可愛的巡警的心靈,是“富貴不能淫”的高風亮節……

三個巡警連相互探詢的眼色都沒有過,幾乎是葉慶高拿出黃金哀求的同時,張高、田春宏、朱榮剛三人異口同聲地說出同一句話:“你少來這一套!”

“也沒有別人知道,我把這1430克黃金全部給你們分分,放了我吧!”長期在貪婪的眼光中生活的葉慶高不相信這世上竟然真有不愛黃金的人,再三哀求著3個年輕的巡警。

“為了逃命舍得把這麼多的黃金丟出來,肯定這小子是條‘大魚’!”葉慶高絕對不會想到他再三的哀求最後會更加引起巡警們的警惕。

葉慶高終於沒能在年輕的煙台巡警們麵前撒開他那張會絞死人的“貪婪之網”……

“10?27案”和“9?27案”的參與者們都受到了各級領導和社會輿論的普遍讚揚。望著受到獎勵的戰友們,欒波想了很多。他覺得,今後自己的警察生涯再不能象以前設計的那樣去安排了……!

何謂“熏陶”,詞典上解曰:“長期接觸的人對生活習慣、思想行為、品行學問等逐漸產生的影響。”

欒波就是在巡警這個大學校裏這樣地受到了領導戰友們的熏陶,他終於明白,作為一個合格的巡警,僅僅想著打大仗打硬仗是遠遠不夠的。

欒波是個聰明人——他的許多同學朋友告訴記者,欒波屬於那種“響鼓不用重槌敲”的人:這樣的人一旦明白過來道理,他的進步往往是神速的。

欒波很快練就出了一手辨認被盜自行車的“火眼金睛”的本領。

1996年1月4日,欒波13時許剛剛在青年路截獲了三中一個學生:他騎的是1995年7月份偷來的一輛變速自行車。近14時,白石村某“酒府”的廚師薑義海又被欒波堵住了。他騎的自行車是去年10月初在文化路偷的。薑義海怎麼也想不通:這輛變速自行車騎了好幾個月都沒事,怎麼在這個年輕的巡警麵前一溜,就被人家查出來了?

不到一個鍾頭查出兩輛被盜自行車,這著實讓周圍的市民們折服。

記者翻了翻1995年下半年到1996年1月二中隊巡邏記錄,單是欒波自己查獲的被盜自行車就有6輛!

世上的事有時就是這樣:你夢寐以求的,常常是望穿秋水;但當你不再經意於機遇時,機遇又常常悄悄滑落在你的身邊——1996年6月,欒波在巡警二中隊破獲小黃山特大強奸輪奸案中的表現,證明了自己確實成為了一名合格的巡警,受到了領導戰友和群眾們的交口稱譽。

這年6月3日晚上10時許,正在執勤的欒波忽然聽到了隊長和指導員的緊急呼喚:小黃山上發生一起特大強奸輪奸嫌疑案,接到命令的各巡警們迅速趕到現場!

這是一起駭人聽聞的青少年團夥犯罪:一批20歲左右的青少年,在二中、七中等學校學生放學的必經之路上,向那些涉世未深的女學生們屢屢伸出了魔爪。當天晚上6個歹徒又在作案得逞後倉皇逃竄……

根據受害人舉報和群眾協查,巡警們當天晚上抓住了全部6個小“色狼”,並順藤摸瓜挖出了這個十幾人作案數十起的特大流氓團夥!

欒波不僅和戰友朱榮剛、周響、梁岩峰等首批衝到了現場,而且心明眼亮地在現場附近根據隊裏提供的體態衣著線索親手抓住了一個正欲溜之大吉的犯罪嫌疑人!

欒波,在對敵鬥爭的烈火錘煉下,已經成熟起來了。

但欒波絕不僅僅是塊“硬鋼”,他是一塊“好鋼”。

在欒波的追悼會上,許多人痛哭失聲——欒波的“俯首甘為孺子牛”,曾經給多少人帶來過歡樂溫暖,而現在,這已經隻能成為回憶了。

回憶當初有多麼幸福,以後就可能轉變成為多麼痛苦:家住文化路一個胡同裏的任叢生大爺現在就深深地感受到了這一點。

得知欒波犧牲的消息後,任叢生大爺那天是哭著趕到報社來的。

從文化路過幾個陡坡到報社,在刺骨的寒風中這個“趕”字對一個下肢殘疾、坐著輪椅的老人來說,是多麼的不容易!

“我現在要說了!我再也不能隱瞞了!”老人哭著向記者講述了一段感人至深的故事——一個凝結著警察和人民的魚水之情的故事。

“兩年前我坐輪椅到毓璜頂醫院治病,經過毓西路的那個大坡時,被欒波看到了。他急忙上前扶住我的車子幫我推了起來,並把我送到了醫院,他也大致知道了我的情況:孩子們忙於上班,我隻能自己驅車每周幾次到醫院看病。從那以後,欒波每次都和我約好時間,把我從家裏推到醫院,看完了病再幫我推回來。”

“關鍵是欒波從一開始就和我約好了:不要和隊裏的領導講,他也不讓我和其他的巡警同誌講。欒波他們巡警二隊還有不少同誌到我家來幫助我做這做那。我給他們領導寫過信表揚他們。欒波好幾次和我強調不要我去表揚他。他說:大爺,這些事都是我應該做的,對我一個大小夥子來說這也都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你要是讓別人為了這個來表揚我,那我可太不好意思了!”任叢生大爺在寒風中老淚縱橫,“這個孩子呀!他不讓我和別人說,可他哪裏是僅僅幫著我到醫院看看病什麼的?我家裏的大小活欒波哪件沒幫著我做!他可真是個好人哪!”

任叢生大爺說,夏天裏,欒波幫他家去換液化氣罐,冬天裏,欒波早早把大爺家生爐子用的黃泥拉回家,把木柴劈好垛好。怕耽誤執勤時間,欒波每次做這些事的時候,都是趁沒有上班的時候抽空來做。休假的時候,欒波更是經常專門到大爺家,忙活一上午或一下午——熱戀中的欒波,為此沒少受女朋友責怪:“好不容易有點時間,你就不能和我多待一會兒?”欒波卻總是笑笑:“大爺這個情況,更不容易。咱能幫著人做點事情就多做些——咱們在一起的時間以後不是挺多的麼?”

我們注意到了欒波的日記中和他的巡邏日記中都沒有關於任叢生大爺的記錄。——他確實是在把幫助這位殘疾老人當成了自己應該做的事:巡警這個大學校是多麼迅速地淨化著一個年輕的靈魂!欒波剛剛當上巡警的時候,他整天想著要“打大仗打硬仗”。幫助了別人的時候,年輕的巡警也是工工整整地在日記上記下:“我今天上午在車站幫助了一個外地旅客提運行李。”諸如此類。而現在,我們的英雄卻是心甘情願地做一個無名英雄,在人民最需要他的地方出現——這是一個多麼大的變化!

一個不要求別人記住他的好人,人們更能記住他。欒波犧牲的消息傳出以後,許多人熱淚縱橫由衷地誇一句:“他是個多好的巡警!”人們到處傳誦著年輕巡警那勇敢悲壯的事跡……

現在,讓我們也來傳誦英雄。——我們終於可以把《甘灑熱血寫春秋》中記述那個悲壯夜晚的報道披露於世了——當時因為公安破案工作尚未公開,殺人元凶還在逃竄,已經寫好的報道被忍痛割愛了。

現在讓我們把《甘灑熱血寫春秋》原稿中的這一段描寫摘錄出來——

如果不是幹巡警養成的敏銳和責任心,欒波不會在夜色中發現家門口附近的暗影中有一團可疑的陰影——他仔細望去,是一男一女糾纏在一起。欒波下了自行車向一男一女走過去:“怎麼回事?”那男人很快回答:“沒什麼事!不該你事,你走吧!”但此時一句雖微弱卻特別清晰的女聲引起欒波注意:“我已經給了你10塊錢,你還要幹什麼!”

事後這位年輕的女受害者敘述說:這天晚上她摸黑到親戚家,剛剛在樓下把自行車落下鎖,就感覺脖子上冰涼的——一個歹徒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威脅她說:“不準吆喝!快把兜裏的錢給我全部掏出來!”這位姑娘確實沒有放聲,就把自己兜裏全部的錢掏了出來——隻有10元錢。歹徒看到錢不多,就開始另打主意,用刀挾持這位姑娘往更陰暗的角落裏走……正在此時,我們的欒波出現了!

參警兩年多的欒波已經大體感覺出是怎麼回事了。歹徒此時持刀的手還隱藏在背後。欒波一麵將手伸向腰間的手銬,一麵嗬斥歹徒:“把手拿出來!”窮凶極惡的歹徒趁欒波的手還在腰間的時候,猛然間揮手就是一刀。欒波一個躲閃,刀在欒波右耳邊劃出一道深深的傷口。欒波強忍傷痛,衝上去與持刀歹徒搏鬥了起來……”

殺害欒波的凶手王文波被查明以後,公安幹警們迅速確定了9個王文波可能去的地方去架網守候。在萊山區樗嵐村的守候點處,幹警們聽到了這樣一個消息:12月22日,也就是欒波犧牲的第二天,王文波來到樗嵐村,他的朋友看到王文波頭上被砸起一個大包,臉麵上也有多處傷痕,便追問他怎麼回事,王文波被逼急了,說:“別提了,叫警察拿銬子打的——我他媽的昨天晚上拿刀把個巡警給捅了,那個巡警可真他媽凶!”

麵對持刀歹徒,我們的欒波無所畏懼,即使是受了傷,他也在氣概上壓倒了窮凶極惡的王文波,讓他第二天心有餘悸地用“凶”這個詞來評價。

曾有人說過,如果欒波開始就知道他麵對的不僅是個流氓,而且是個殺人成性的暴徒,如果欒波知道歹徒手中有長刀而加以防範,如果欒波不是首先臉上受傷帶傷搏鬥,如果欒波沒有臉、胸、腹等處身中五刀,如果當時隻要有一個人來參與搏鬥……我們年輕的巡警不會壯烈犧牲。但熟悉欒波的人都說,即使欒波知道他麵對的是怎樣的處境,他也會毫不猶豫地衝上去——兩年前“5?23”事件後他就告訴過好朋友:“那種情況如果我碰上了,我保證會第一個衝上去!”

欒波犧牲的消息迅速傳了開來。芝罘公安分局全體局領導當夜趕到現場。淩晨時分,在楊誌順局長辦公室裏,由局領導親自掛帥的“12?21大案”專案偵破領導小組成立。

所有的公安幹警們在欒波犧牲以後除了感覺到痛惜之外便是憤怒。全局上下發誓要盡快破案以告慰戰友的在天之靈。去年12月的芝罘公安分局裏,籠罩的便是這種氛圍。

正是在這樣的氛圍中,民生小區大興街12月23日淩晨發生的血案引起幹警們的格外注意——

發案的時間都是深夜到淩晨,作案的對象都是深夜下班獨自回家的婦女,作案的位置都是在居民區裏偏僻的居民樓下,作案的手段都先實施搶劫再進行強奸再殺人滅口(欒波家附近這一案確實是欒波的神勇保住了那位姑娘的性命),殺人的凶器都是長刀,欒波身上的傷口和那位女工身上的傷口的刀法、手法等又是那樣的相近相似……

芝罘公安分局的幹警們沒有太多的猶豫,便將“12?21”和“12?23”兩案合並為一起來偵破了。

茫茫人海中尋找凶手的工作雖然具有很大的困難,但芝罘公安分局局長楊誌順在發案伊始就向記者表示了他對於偵破此案的信心:去年12月23日在北大街派出所的偵破第一線上,楊局長告訴記者,由於第一案的受害人和第二案的見證人提供了大量的第一手資料,凶手的大體“畫像”已經勾勒出來了:他的年齡在20至35歲之間,他的身高在1米75左右,他說話是煙台本地口音,因此,基本排除了流竄作案的可能;凶手連做兩案且作案手段極其殘忍,不排除其有犯罪前科的嫌疑——將這幾個基本因素結合在一起,凶手在茫茫人海中就再也不應該是難以尋找的了。

偵破工作很快地兵分幾路開展起來了。

第一路是現場取證分析。幹警們認真地提取了現場物證痕跡——由於幹警們的及時趕到和兩案的發案時間和地點的因素,這些物證痕跡都保留得相當完整,包括鞋跡、血跡、凶器等等在內的大量物證痕跡,為公安破案工作提供有力的基礎保證。

第二路是各派出所幹警進行的大量的排查工作。專案偵破領導小組根據案情分析,將應排查出的人員基本定為:年齡20至35歲,重點在25歲一端,身高在1米75左右,可能犯有搶劫、強奸重大犯罪前科的,基本居住區域在市區東北部範圍內的年輕男性。各派出所幹警們據此在本轄區範圍內對可疑對象進行了詳細翔實的排查分析工作。在排查出重點對象的基礎上,又對其進行了具體作案時間的排查。

那些天到北大街、興隆街、南山路、二馬路、向陽等派出所辦事的人,恐怕誰都不會忘記各派出所幹警們查找檔案“排隊複查”的忙碌景象和氣氛。

再有一路是一支神秘的力量——一支公安幹警們輕易不動而用上就有奇效的力量,一支和各種犯罪嫌疑人有著最廣泛最密切接觸的力量……

或許真的是有烈士在天之靈保佑,專案偵破工作很快便有了重大突破:1997年12月27日晚上8時許——也就是距第二案發案時間隻有110多個小時,一個重大信息便傳到了專案偵破領導小組:“一個名叫王文波的男青年,曾經告訴他的親屬他‘前幾天捅死一個警察,後來喝醉了酒又弄死一個女的!’。”

與此同時,幹警們根據見證人的描述用電腦為犯罪嫌疑人畫出的“照片”和人工塑像,也為許多人指認:所城裏附近的一些小酒店的常客們看到畫像照片後,異口同聲地說“這不是經常在咱們這兒喝酒的那個小夥波兒麼?!”馬上調檔查明王文波的情況!

有關派出所的戶籍和其它檔案馬上將王文波的情況顯現出來:王文波,男,26歲,住所城裏一帶,身高1米76,其父在其14歲時被王文波用刀殺死,遂被少管3年,其母已經改嫁他人,從少管所回到煙台後,又因搶劫被判刑5年,現屬因病假釋期間……

鄰居們和親屬們都說,王文波有四五天沒有看到過了。王文波有重大作案嫌疑!

一張天羅地網迅速地張開了。

首先依靠各方麵的力量靠上去做王文波姑表舅表親屬們的工作——公安幹警們根據直覺分析,其親屬說發案後一直沒有見過王文波的話不是真話。果然案情發展又有了重大突破!

12月28日傍晚,一副金耳環被送到了芝罘公安分局——這是王文波的親屬交出的。王曾說:“我出了點兒事,警察肯定會到處抓我,我出去避避。這東西先放你這兒給我保管一下。”

正好“12?23案”中那位受害女工被凶手作案時搶走了一副金耳環。幹警們馬上根據這副金耳環的樣式又找來幾副金耳環,一同送到“12?23案”中受害人李某的家中,請其丈夫、孩子鑒定。其丈夫沒有一點兒猶豫,一下子就將王文波托付的耳環拿了起來:“這是我老婆的東西!你們把案子破了?!”

根據王文波的親屬分布情況派到長島、萊陽的同誌們也相繼帶回了更多明確案情的消息——

王文波曾經給其姑姑打過電話,在電話裏他痛哭流涕地說,殺了兩個人,其中還有個是警察,這下他是惹下大禍了,能跑出去就跑出去,跑不出去他真的不想活了……

那些天連我這個了解內情的記者都擔心……

我們擔心的是,王文波的精神如果真的崩潰了,舉刀自斃那可真的是太不解恨了——這樣的凶徒怎麼也得死在正義的槍下!

王文波曾經竄到萊陽的舅舅家。他本想在這裏求得憩息之地。但當他向舅舅說明自己的作案情況後,他舅舅毫不吃驚地告訴他“前些天公安已經來我這裏查過你了”。已經是驚弓之鳥的王文波被嚇得連頓飯都沒吃囫圇:等他舅舅上屋裏一會兒再出來的時候,他已經拿著舅舅的100元錢溜了。

專案偵破領導小組根據王文波的具體情況分析後,很快將破案的工作重點放在了選點架網守候上。

王文波由於被少管和被判刑的緣故,在煙台不應該有太多的社會聯係,他也沒有鍛煉出在外地生活的應付環境的能力。不熟悉環境和人地兩生的境況,也決定了他不會像在芝罘區那樣猖獗的實施搶劫犯罪,他也不會有充足的經濟來源做保證,他的身份證也已經查明不在他身上……這些都表明,大冬天的王文波不會有良好的居住睡眠之地——所有這些都預示著王文波的流竄範圍會很小,也隻能在這樣的範圍內流竄。幹警們隻要在幾個王文波可能會去的地方架起一張張天羅地網,王文波肯定逃不出正義的法網!

當然,不排除王文波鋌而走險的可能。專案偵破領導小組在定出重點的同時,做了另外一手準備:加強各通道口岸的設卡堵截工作,加強巡警、治安警、聯防隊的巡邏工作……用楊誌順局長的話來講,這既是一種防範犯罪的方法,也是一種破案的配合方法,這叫“把鳥兒堵著轟到網裏去!”

寒天雪地的,這架網守候的活兒可真是個苦差使!

蓬萊碼頭附近,有芝罘公安分局刑警大隊教導員胡坤佐率領的十幾個刑警日夜守候——這地方既是王文波可能的逃竄出口,也是王文波可能要去投親落腳的一處交通要道。年輕的公安幹警們時時刻刻保持著高度警惕,度過了難熬的30多天——“那一個月的滋味可真實一輩子也忘不了!”胡坤佐回憶說,“真不是個人受的滋味!那幾天趕上最冷的時候,凍得實在受不了了,我們輪番起來跑步——隻有早晨才行,裝成個起早鍛煉的。半夜神經病才滿碼頭亂跑!那時又恰巧是後半夜最冷!好幾個夥計們把手腳全凍傷了!”

刑警大隊大隊長呂家林向記者講述道,大海洋附近有個守候點兒。幹警們晝夜蹲伏,幹糧和水都隨時帶在身上。那天大隊長去慰問他們,發現幹警們的礦泉水瓶子怎麼也倒不出水來了——早凍成冰砣子了!

呂家林回到局裏向楊誌順求情:“都把夥計們凍草雞了:怎麼樣?考慮點兒別的措施?”

楊誌順局長回答得頗有哲理:“告訴夥計們,咱們都草雞了,王文波更草雞了——誰堅持下去誰就是勝者!”

果然功夫不負苦心人——今年2月3日,一個消息在興奮的幹警們中互相傳遞:“王文波露麵了!”

這以後發生的事我們在《煙台晚報》今年2月4日的頭版頭條《正義的槍聲》中已有了詳細的描寫——逃竄在外一個多月的凶手王文波終於沒有逃脫正義的懲罰,在萊山區樗嵐村持刀拒捕時,被我架網守候的公安幹警當場擊斃!

我們的文章本該在這時結束了。但采訪中了解到的一些事情,卻一直使我們如鯁在喉——我們本不用花那麼多的時間、警力、精力、財力的,我們本來也用不著讓更多的市民們在那麼長的時間裏有著那麼多的憂慮、焦慮——隻因我們的某些人在關鍵時刻沒有動“一指之勞”:去年12月23日淩晨隻要有人及時撥打一下“110”報警電話就行了。

但是沒有。

“12?23”案發生後,大興街現場附近的幾幢居民樓上,有12戶人家說自己當時聽見了樓下的呼喊聲。有的人說以為是兩口子吵嘴打架——這理由當然也還勉強可以說得過去,有的人則說“知道樓下不會是幹好事的”,還有的人則在事後津津樂道地告訴別人他從樓上的窗戶上目睹了搶劫強奸殺人的全過程!

凶殘狂暴的王文波在這裏的整個作案過程是40餘分鍾……

是沒有報案條件麼?幹警們在現場勘查時發現,說聽見樓下有呼喊廝打聲的12戶人家中,有住宅電話的7家!

是公安幹警們奔赴現場不及時麼?現場居民告訴記者,當終於有人覺得樓下赤條條躺著個女人而撥打了報警電話不到三分鍾,便有大隊的警察趕到了現場!

我們為這個現場附近的居民們感到一種羞愧和悲哀……

煙台,是一個自古就被人讚譽“民風純樸豪爽”的地方,現在更是被譽為“文明城市”的現代都市,前年“5?23”事件時,過路市民們爭相參與勇鬥持槍歹徒的場麵,被各級領導和各級新聞媒體交口稱譽,而現在,當罪惡就發生在我們眼前時,某些人的令人難堪的沉默逼著我們不能不捫心自問:我們的民風、我們的文明,再降低點說,我們的良心,到哪裏去了!

事發後一位到現場看過的市民憤憤地說:“王文波作案的現場是條死胡同,前有高牆,兩邊是居民樓,當時隻要有人打個報警電話,有兩個人就可以把王文波堵住,手到擒來。咱就不強求居民們能見義勇為下去和王文波搏鬥,但打個電話不至於有風險吧!”

英雄的業績和精神是永垂不朽的。但如果長久地銘刻在我們心中的還有恥辱,還有內疚,還有後悔,時光對一些人來說,將是解脫不了的折磨。

巡警欒波的偉大,其實不正是在這種鮮明的對比中比出來的麼?

我們終於還是感到了欣慰——為我們的巡警欒波。

英雄群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