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閭聞風,皆敦孝悌”,出自《舊唐書·孝友列傳·丁公著列傳》。丁公著的孝行感動了鄰裏,“居父喪,躬負土成墳,哀毀之容,人為憂之,裏閭聞風,皆敦孝悌。觀察使薛蘋表其行,詔賜粟帛,旌其門閭”。
從民眾的角度看,由於旌表是直接來自權威機構的一種崇高的政治榮譽,代表最高皇權對被旌表者行為的一種高度評價和特殊表彰,民眾通過外在的旌表建築,能更好地了解政府所倡導的倫理綱常取向。一旦被國家權威機構旌表,其行為模式便會為社會所認同和推崇。這些受旌表的對象多是平時生活在自己周圍的閭裏居民,他們平素的行為都為人所熟知。對民眾來說,這具有很大的權威性和可信性,容易受這些旌表對象事跡的感動,願意從心理上向這些受旌表之人學習。
由於宗族聚居,中國古代居民還往往有著難以割舍的“榮耀鄉裏”的想法,為國家建立了多大的功業若不能衣錦還鄉以報父老,終不為美。若有德有行者受到國家的表彰,在鄉間閭裏樹立某一標誌永為流傳,則是難得的榮耀。統治者了解這一心理,更是樂意在人群聚居的鄉裏社會中予以表彰,更好地達到教化的目的。
在統治者的表彰和倡導之下,民眾既能從旌孝的實踐中獲得利祿,又能在孝子順孫的美譽中博取名聲,物質和精神的雙重吸引引導著民眾逐步向旌表的範圍靠攏,旌表在思想教化上起著較大的導向作用。
在旌孝的過程中,自然也有偽者、奸者出現。張鷟《龍筋鳳髓判》卷二“禮部”記載了這樣一則判詞:
於旦奏:孝門舊多偽作祥瑞,並請破孝門,勒從課。
天地所生,人為萬物之貴;人倫所重,孝為百行之原。昔傳曾閔之名,今有荀何之譽。孝通厚載,則白兔呈休;孝感圓穹,則丹鳥結慶。與旦巡省風俗,敷暢皇猷,未聞沮勸之方,遽表澆浮之跡。舊蒙旌表,今請剔除。詐濁不逮於詐清,慕善猶愈於慕惡。豈可以己無仁,不信仁者之行仁?以己無孝,即疑孝者之非孝?蠻貊之國,尚或難容;父母之邦,如何自處?糜閑大體,好訐微疵,事既不然,若為通允。
在判詞中,判者認為至孝可以招致祥瑞,判者所站的角度是德化的立場,不能因此懷疑孝者“非孝”。“孝門舊多偽作祥瑞”,一個“多”字可以看出孝行招致祥瑞在當時是一種比較普遍的現象,從而引起一些大臣的異議,認為是“偽作祥瑞”,因而“請破孝門”。
再來看晚唐時期文學家皮日休的《鄙孝議》,其中提到:
今之愚民,既合不掩,謂乎不忍也。既掩不虞,謂乎廬墓也。傷者必過毀,甚者必越禮。上者要天子之旌表,次者受諸侯之褒賞。自漢魏以降,厥風逾甚,愚民蚩蚩。過毀者謂得儀,越禮者謂大孝。奸者憑之以避征徭,偽者扇之以收名譽。所在之州鄙,礱石峨然。問所從來,曰有至孝也。廬墓三年,孝感至瑞,郡守聞於天子,天子為之旌表焉。嗚呼!夫古之廬墓,至畜妻子於宅兆之前,其波流弊,至今褻慢焉。有守正者,雖大孝不錄,為非者,雖小道必旌。
皮日休認為旌孝中出現了許多不正常的現象,但這些不正常的現象,比如廬墓,還得到了天子的旌表。許多人求旌表是為了避賦稅徭役、詐取名譽,反而導致了“大孝”得不到褒揚而“小道”得到了旌表。
既然旌孝過程中出現了不少的偽濫現象,統治者為什麼還要“進行到底”呢?也來看兩個例子。據《舊唐書·孝友列傳·元讓列傳》記載:
元讓,雍州武功人也。弱冠明經擢第。以母疾,遂不求仕,躬親藥膳,承侍致養,不出閭裏者數十餘年。及母終,廬於墓側,蓬發不櫛沐,菜食飲水而已。鹹亨中,孝敬監國,下令表其門閭。永淳元年,巡察使奏讓孝悌殊異,擢拜太子右內率府長史。後以歲滿還鄉裏。鄉人有所爭訟,不詣州縣,皆就讓決焉。聖曆中,中宗居春宮,召拜太子司議郎。及謁見,則天謂曰:“卿既能孝於家,必能忠於國。今授此職,須知朕意。宜以孝道輔弼我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