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轉入詩人的後一階段。這階段包括兩次入仕,這是高適個人曆史變化的時期。第一次入仕是天寶八載(749),他的詩才受到宋州刺史張九皋的賞識,奏其所製詩集於朝,“薦舉有道科”,蹉跎半百的高適才獲得一個入仕的機會,心情非常興奮,在炎炎三伏天,十日趕到了長安,中第後,被專權妒才的右相李林甫所抑,隻授他一個小小的封丘縣尉,使他深感失望和不平。次年秋,他以縣尉身份送兵出塞,到達清夷(在今河北懷來縣)。它在《使青夷軍入居庸》詩中悲憤地寫道:
登頓驅征騎,棲遲愧寶刀。
遠行今若此,微祿果徒勞。
絕阪冰連下,群峰雲共高。
自堪成白首,何事一青袍!
回封丘後,他因深感“拜迎長官”的屈辱與“鞭撻黎庶”的痛心而棄官,寫下了名作《封丘縣》。不久,得到了河西節度使哥舒翰的賞識與推薦,充任翰幕府掌書記,高適仕途顯達實始於此。
安史之亂爆發後,高適以監察禦史佐哥舒翰守潼關。潼關失守後,他奔赴行在,見玄宗陳述軍事形勢,遷侍禦史,擢諫議大夫。玄宗在蜀,用諸王分鎮,高適切諫,以為不可,為肅宗所知。數月後,永王璘據金陵起兵,肅宗即召高適計議,適分析形勢,認為永王必敗,深受肅宗嘉獎,就任他為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從三品),淮南節度使,使討永王璘。高適一躍而為雄藩重鎮的封疆大吏,成為開元、天寶時期詩人中最顯達的人物。胡震亨曾評論說:“高適,詩人之達者也。其人故不同,(杜)甫善房,適獨與左(謂反對房琯諸王分鎮事),(李)白誤受永王璘辟,適獨察璘反萌,豫為備。二子窮而適達,又何疑也。”(《唐音癸簽》卷二十五)這三位詩人的仕途顯蹇,確與在這次重大政治變動中的態度有關係,胡氏之說是有道理的。
次年,永王敗死。大宦官李輔國惡適敢言,在肅宗前進讒,降官為太子少詹事,出為彭州(今四川彭縣)刺史,高適寫了自敘生平經曆的名作《酬裴員外以詩代書》。後遷蜀州(今四川崇慶縣)。代宗初,遷成都尹、劍南西川節度使。未幾,召為刑部侍郎,轉左散騎常侍,卒,諡忠。
高適的創作,以邊塞詩成就最高。他第一次出塞,北上薊門,親身體驗了邊塞士兵的生活,寫下了《薊門五首》。在詩中,他對“戍卒糟糠,降胡飽衣食”的不平等待遇感到憤慨,並給予深切的同情。他說“官亭試一望,吾欲涕沾臆”。對“胡騎雖憑陵,漢兵不顧身”的英勇愛國、不惜獻身精神則給予熱情的歌頌。而對士卒長期戍邊,夫婦離別又表示了關心:“羌胡無盡日,征戰幾時回?”
開元二十六年(738),他創作了最傑出的代表作《燕歌行》。這首詩從序來看,與張守珪部將打敗仗有關,但其內容寫的卻不全是這次戰役,而是把他在薊門的見聞,進行更高的藝術概括和對他們英勇的愛國精神的讚美。這些都超過了曆來的同題之作。詩中描寫了戰鬥的激烈和艱苦,並以“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這樣鮮明的對比,深刻揭露了將軍和士兵苦樂懸殊的生活和唐朝軍政的腐敗黑暗。
由於詩人自己具有強烈的愛國思想,所以他對保衛邊疆的愛國將領作了熱情的歌頌。如《送渾將軍出塞》中對渾將軍的刻畫是很出色的。在敵人入侵,“昨日邊庭羽書至”的時候,渾將軍即慷慨出征。“城頭畫角三四聲,匣裏寶刀晝夜鳴”二句不讚渾將軍本身,卻正襯托出將軍忠勇為國、心情異常激動的精神麵貌。“黃雲白草”的塞外風光,與“擊劍酣歌”的昂揚精神,進一步突出了一個不畏艱苦、為國忘身、心情樂觀的愛國將領形象。通篇嚴整而飛動,魄力雄毅,風骨遒勁,與《燕歌行》同樣表現了高適七古的藝術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