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一百零三章
“住口，我同他們，沒半點關係。”驟然失了冷靜，綠言莫匆匆回首，麗容蒼白，消了薄如火幕的笑意，眸底是一片狠戾的冰寒。
卻在觸到那少女清華淡笑卻凜冽的瞳光的一瞬，黯淡下來，現出幾分掩不住的驚惶。
回頭的一瞬，麵前的風劍削去一綹青絲，素白光耀聲如雨落，都未令綠言莫動半分眉頭，唯獨，不能望進這般的眼眸。
那是怎樣的美麗眼眸與光色啊。
本性的恬淡溫婉，夾著凜冽、悲憫、無奈、薄怒的情緒，分明應當複雜，卻顯出澄淡無瑕的清澈，淡然間一抹蘇世曠俗，極致的穎慧而不必分毫心計，恍若流月映清泉，若水上善。
被那些話震懾住的，還有本好整以暇旁觀的夜桓，兀自冥想的火曼，一旁本險些爭吵起來的血衣妖嬈的彼岸族。
秦楓渡卻隻是愣了片刻，一挑墨染的劍眉，低頭看看懷中的羽清姝，眉眼淺笑微彎，瞬而了然：“原來思淵林的漠葉精靈所說的‘漠兒’就是綠言莫長老啊，難怪，你好像極熟悉水痕島，尤其，是地下幽冥古城。”
聽得“幽冥古城”四個字，綠言莫似是複了神智，移開眸光，隨意望向遠處與蒼黑天幕相接的無窮的紅茫茫的血浪，忽浮了慘然的諷然的笑。
“是又如何？葉精靈族確是有水之血統，而我，又擁有一半彼岸族的幽冥血統，我是族中的大長老。沒有人比我更清楚，其他九大仙族眼中，我族始終是卑賤低下的。正好，我是生在思淵林的七夜薔香之畔，不過，既然都說我是幽冥者，我便做幽冥者，令流言成為真的罷了。”
就這樣？夜桓都忍不住拿墨夜般的深瞳，看了那麵色蒼白的妖冶綠衣女子一眼，薄唇緊抿，絲毫不掩譏誚之意。雖未見過幾次，足以看出，這個兩千歲的女子，絕非依附別人之見而活者。
這般的答話，也未令羽清姝訝然，她微微垂了靈眸，淡然收回視線，轉向遠處那一群紅衣者，悲戾的血紅與蒼黑相襯，決絕的已扭曲猙獰的殘豔，心知，一場惡戰絕不可避免了，苦笑，隻是專注看著蒼黑沙地上，殷紅絕豔的彼岸花之紋，輕聲道：
“我並不奢想彼岸族會放棄，也未想過，綠言莫長老，會輕易放下心結。屠戮之劫，無可避免，隻是，三界何其無辜，萬千生靈何其無辜。萬年前的罪孽，為何要讓他們背負！還是，看到他們也遭到和當初你們遭的苦難時，你們會覺得高興？舉世閻羅，就是你們想看到的三界？”
少女極清稚柔美的嗓音，愈發凜冽顫抖、悲涼蒼茫，若不細聽，極難察覺那一絲哽咽。
她頓了一頓，再度環顧身旁所有的人時，靈瞳亦如水，清善寧靜，再無分毫笑意，卻溫柔哀傷，篤然執念如靜夜月滿空。
“不管是以月櫻花仙靈之責，還是羽清姝自己本心，定，以水之上善，盡餘力，佑護三界生靈。”
對他們，再沒什麼好說的了，她仰頭對秦楓渡清淺嫣然，一如白瓷水玉、搖搖欲碎的笑，微微抓緊他的素白衣襟，清清柔柔道：“楓渡，我們回神界吧，不知道，沐風族的消息到沒有。”
秦楓渡一言不發，隻是抱緊了懷中的少女，星眸幽黑深邃，微微的顫，忽然想到很久之前做的那個夢：她站在月櫻樹下，雪衣翩躚、花雨滿身，朝聖的姿態，然後望向他一笑。
那笑，若水霧櫻影，極美，空靈飄渺、決絕哀傷，令他半分都抓不住，咫尺之隔，卻如天涯之遠，竟和此刻這般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