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同夜桓交換了個眼神,本理應算得情敵的二人,此刻卻達成默契,似是得到肯定的答複後,便擁著清姝徑自要離去。
騰出一隻手,拈起清風咒,素白光華繞指尖,本橫在綠言莫身前的風劍迅疾歸來,幻成煙霧飄渺環轉、平地風起,清華渺然,帶著草木氣息與淡淡的暖意包裹了一雙雪衣人。
漸然、人與風共化虛無前,耳畔傳來冰寒柔媚的聲音,是綠言莫。
“羽清姝,別忘了,你可是,誰得之便得眾仙族甚至抗衡神界者。還有,你娘定會遭神界天火之刑,你爹就不必了,因為他最終定會和我在一起!你的宿命,也別想衝破!”
身形分明已虛幻,接清緲淡風傳來的少年的話,冷冽鋒芒、譏誚清寒:“別的我不說,青武前輩,絕不會與你一起。‘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那素白清絕光影已散盡,而那句話,卻縈在綠言莫腦海中,盤桓不去,在她心底叫囂,在她已黑暗悲戾的心底叫囂,一遍又一遍,摧殘著她的心誌。
“不,不。不會的,絕不會的……”極怒急火攻心,她哇地吐出一口黑血來,染了碧綠淒豔的衣,未及擦去紅唇畔的血漬,隻是顫巍巍抬了手臂,褪下一截廣袖。
蒼白的手臂上,那猙獰的紅色傷疤,紫黑的蠕動般的紋絡,那散發的七夜薔香的悲戾香氣,愈發刺激著喉處的腥甜,刺激地她跌坐在地,綠言莫卻顧不了那麼多了,喃喃自語。
“青武,我為你而留下這樣一條傷疤,也為得到你,索性用了此處,血飼七夜薔香。終於等到這個機會,我絕不會讓你離開我,沒了三界後,你心裏,隻會有我,隻會有我……”
呆呆地看著她,沉默良久的火曼忽動了動曼麗的眸光,看了夜桓一眼,走上前,輕輦紅裙,一跪在地,墨黑的發絲滑下肩,半掩低垂的絕豔容光。
此刻方令夜桓愣了,微微後退一步,子夜墨黑的眼眸裏盛了些疑色,低頭隻看見那妖嬈黑發紅衣,還有女子的執意堅定,薄唇便噙了未明的笑意:“火曼姑娘這是做什麼?就算謝,也不該謝我,或者,不必如此大禮。”
“須這樣的禮。”火曼仰頭看他,絕麗玉顏上雖淚漬血漬交雜,略略的狼狽,浮起的笑卻不再猙獰,美目汙濁早去、現一片明淨,一字一句,堅定而誠懇,“我火曼,迷途多年,情恨磨心,如今,夜桓公子可願往者不鑒,許我入夜聲妖族,得容身之處?”
一挑墨眉,夜桓蹲下身,墨袍輕曳,與她平視,笑意加深,眸光不明:“哦?你算得清醒過來了。不過,你如何認定,我夜聲妖族會容你?‘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點認知,我們還是有一點,如何信任你?”
略略思量一番,火曼望進那雙子夜深邃的墨瞳,斂了笑意,麗豔之色下,是冷靜篤然:“我為彼岸族人,幽冥血統,也算得與彼岸族有關,並非異族。火曼有恩必報,若今下夜聲妖族容我,我必以命相報,盡心而護我族。”
夜桓眯了眸,冷然看了她半晌,忽一笑,扶起她,其聲飄忽喑啞,不掩的是欣賞與定然:
“也罷,我們夜聲妖洞那麼大,容下你,還是綽綽有餘的。反正,我也早看不慣彼岸族那一群血衣服的老家夥了。放心,我用人不疑,定會保你平安。”
看了正喃喃自言的綠言莫,還有敢怒不敢言的彼岸族一眼,夜桓輕蔑一笑,轉頭對那眼神明淨冷然的紅裳女子道:“走,距人間賜福辰不遠了。我們,也懶得同他們作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