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頭高興得輕飄飄地說:“一杯放糖的咖啡。”
“給俺來杯濃茶。哥,你來點啥?”
大東家站起身。他可不願意在大庭廣眾之下讓人看見自己跟工頭一起喝茶,喝咖啡。
“俺走了。”大東家說。
就剩下小東家和工頭的時候,兩人都向前湊了湊。
“你現在聽著。”小東家說,“對‘勇敢的’凱馬爾啥也別說。那小子不錯。像他這樣忠誠的人可不是啥時候都能找得到的。咱先把師傅給換了。你說呢?”
“聽你的。”
“然後再把澤伊奈爾和他的搭檔給換了!”
對工頭來說,真正重要的是這倆。
“特別是他倆,東家。”工頭說,“他們整個就是混在跟羊羔子一樣老實的苦力們當中的倆病毒!必須把他倆給開了。不過,千萬不能讓他們知道是俺要開他們的。不然的話,他們還不得把俺給滅了啊!”
“你不用怕,俺有數。俺問你,你準備讓誰來頂替他們?”
工頭憂心忡忡地說:“找師傅的事歸你。”
“行,師傅俺來找。”
“坐台工是現成的!”
“誰?”
“農莊的比拉爾先生送過倆小子到咱打穀場。一個是‘摔跤手’阿裏,另一個是他的朋友。”
“那好啊。可他們能幹這活不?”
“這你不用擔心。那個摔跤手跟隻熊一樣,一不抽大麻,二不賭,連茶都不喝!”
“不抽大麻可不好。他必須得抽大麻,這樣幹起活來才能頂得住!”
“這你根本不用擔心。俺不光會讓他抽上大麻,還會讓他喜歡上賭錢。咱今晚就回去開工嗎?”
“別,還是明兒早上吧。俺先回去派車來,你再把大夥兒拉回來!”
工頭擔心的樣子沒有逃過小東家的眼睛。
“你別擔心。”小東家說,“讓澤伊奈爾和夏穆丁走人的是俺,不是你!”
“你對俺真好。”工頭說,“安拉會讓你揀塊石頭都變成金子的!”
25
“摔跤手”阿裏來到通往他曾經工作過的工地的道路時停下了腳步,對希達耶提的兒子說:
“聽俺說,穆斯特克!”
希達耶提的兒子差點就想啐他了:“膽小鬼!”
“兄弟呀,俺不是因為害怕啦。”
“你要是不害怕,那為啥不一起去呢?”
“摔跤手”阿裏朝路的盡頭看了一會兒。他還真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擔心碰到“難纏的”歐梅爾。要是碰到了他,自己該跟他咋說呢?自己畢竟拐走了那家夥的婆娘。要是他問自己:“你他媽的把俺那年紀輕輕的婆娘咋了?啊?你把她咋了?俺把你當人看,讓你住到俺家來。你就這樣對俺嗎?這是人幹的嗎?虧你還是個信安拉的人呢!”
他要是這麼問的話,自己該咋回答呢?要是現在法提瑪在身邊,自己還多少有話可說。可自己已經讓別人把法提瑪搶走了。自己此時唯一的希望,是法提瑪能在尤素福那兒。
“穆斯特克,俺就在這裏等你。你去找俺們的尤素福,跟他把咱的事說說。你告訴他俺在這裏等他,讓他趕緊來!”
希達耶提的兒子又罵了一句:“膽小鬼!”
“俺真的不是膽小鬼,俺沒怕!”
“要是他不來呢?”
“誰?”
“尤素福。”
“他會來的。”
“他不會來的,小子,你以為自己是誰?再說了,要是歐梅爾也在,見了俺問起你來,俺咋辦?”
“你就跟他說,你不知道俺在哪兒!”
希達耶提的兒子還是罵了句:“狗娘養的膽小鬼!”
罵完,希達耶提的兒子徑直走了。
工地上紅磚砌的牆已經很高了,但四周卻一個人影都沒有,看起來像是停工了。牆上黑糊糊的窗洞,仿佛隱藏著某個秘密似的帶著疑慮注視著希達耶提的兒子。
希達耶提的兒子跳到溝對麵,在尚未完成的建築的門前停住了腳步。他向周圍張望了一下,還是沒看到人,便喊了起來:
“嗨,有人嗎?”
仿佛從很深的地方傳來一聲回應:
“誰呀?”
“是俺!”
“你是誰?”
“俺是希達耶提的兒子,想打聽點事!”
一個他從沒見過的黑瘦的人從通向建築大門的台階後的陰影裏冒了出來:
“你要幹嗎?”
“你好啊,兄弟。這兒是停工了嗎?”
黑瘦的男人把希達耶提的兒子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說:
“你不會是來找活兒的吧?”
“不是啦。”希達耶提的兒子回答說,“俺有個鄉親在這兒幹活。”
“你說的是誰?”
“尤素福,‘無藥可救’尤素福!”
那人緊繃著的臉立刻柔和了下來,帶著幾乎是敬佩的表情說:“哦。你說的是俺們的尤素福師傅啊。他跟你是鄉親?”
“差不多吧。”
“你不會是‘摔跤手’阿裏吧?”
希達耶提的兒子笑了。
那人更加懷疑了:“說真的,你是‘摔跤手’阿裏嗎?”
“俺不是。你咋知道‘摔跤手’阿裏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