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是小東家。果然,沒過多久,他飛馳而來,停在了麥田的另一頭。他把手電筒對著麥田,用一道強烈的光柱在田裏來回掃了幾遍。光停住的地方出現了工頭。工頭正向小東家跑去。跑的時候,工頭不住地踉蹌,喘著粗氣。過了一會兒,他看到小東家的那輛跑車重新啟動,開進了麥田,慢慢地移動著,便停下了腳步。小東家也早就看見了他,把車開到他身邊停了下來。
“你好啊。”小東家說。
“你好,爺!”
“還都好?”
“謝謝爺!”
“活幹的咋樣?”
“比你想的還要好。俺剛剛讓他們歇下。”
“上回已經跟你說過了,俺再說一遍,要是你在20天之內把這兒的活幹完,你要啥,就隻管說!”
工頭點著頭說:
“隻要你高興就好。你還不知道俺這個人嗎?俺要麼不答應啥,要是答應了,就沒的跑。”
“民工們也都沒事?”
“沒事。你別怕這些民工。謝天謝地,民工市場裏有的是民工。俺清楚得很。要是這兒的活拖到20天,俺就不做人了。不過,到時候你也得說話算話哦!”
“這你不用擔心。”
說完,小東家的跑車朝照著脫粒機師傅和助手吃飯的厚玻璃罩的水手燈跳動的燈光慢慢開去。
師傅和助手站了起來。小東家說:“祝你們胃口好!”
師傅嘟囔了一句,可小東家沒聽見。
“活幹得咋樣啊?”
“還成。俺們都在盡力。”
“20天能幹完不?”
師傅看了看工頭。工頭趕緊回答說:“你不用擔心。這些民工,俺連氣都不讓他們喘。你就放心吧。”
“那就好。你們抓緊啊。”
“別擔心。隻要俺跟師傅聯手……”
“那好吧。”
說完,小東家鑽進了車裏。跑車在田裏拐了一個大彎,然後開上了路麵,慢慢遠去了。工頭走到師傅身邊說:
“你趕緊讓那倆新來的熟悉一下狗娘養的澤伊奈爾和夏穆丁的活,也好讓這兩個混蛋趕緊走人。這倆是俺的心病,他們一走,咱就踏實了。你說呢?”
師傅既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
他們重新坐下來開始吃飯。
填飽了肚子的民工們大多四散開來,三三兩兩地把自己勞累的身體扔在打穀場上的幹麥秸上,很快就入睡了,而那些賭癮大的,則聚在了“黑桃”維伊塞爾那邊。
“黑桃”的茶爐向夜色中噴吐著欣喜的熱氣,熱水在壺中沸騰著。排水溝下麵傳來賭徒們的喊叫。
“摔跤手”阿裏和希達耶提的兒子也在茶爐附近躺下了。阿裏說:“要是有張5裏拉的鈔票,你還會去賭吧。”
希達耶提的兒子歎著氣說:
“唉——阿裏啊,那還用說?”
“要換了是俺,就是知道自己肯定能贏,俺還是不會去賭的。”
“你呀,還算是個男人嗎?”
“俺不是男人嗎?”
“你就不是個男人!”
“為啥這麼說俺?”
“笨馬走得乖,蠢人去摔跤。你是摔跤手,也就是蠢人。”
原本側身躺著的阿裏臉朝地翻轉身,膝蓋抵在地上,把那張圓臉埋進了兩隻大手掌裏:
“別說那些沒用的,知道俺咋想的嗎?”
希達耶提的兒子沒搭理阿裏。他滿腦子想的就是賭。要是再有5裏拉,要是再有5裏拉,把昨天賠的連本帶利都賺回來就好了!
“你聽見沒有啊?”“摔跤手”阿裏又問了一句。
“聽見啥?”
“知道俺咋想的嗎?”
“你咋想的?”
“俺覺得人得變成鳥,就是大家都知道的鳥。長一對翅膀,隨便飛,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希達耶提的兒子說:“你當然是要飛到法提瑪那裏的啦。”
阿裏像孩子般“咯咯”地笑了。
“你這家夥,咋就知道俺心裏咋想的呀?”
“你這隻熊,這還用問嗎?你的魂早就被法提瑪勾去了。有種的小夥子是不會拜倒在女人的腳下的!”
“那該拜誰?”
“得讓女人拜在自己的腳下。男人啥叫有種?有種,就是讓女人拜在自己的腳下!”
說著,他突然話鋒一轉:
“俺覺得這個‘黑桃’錢不少呢。你說呢?”
阿裏惱火地看著他:
“這關你啥事?”
“不關俺的事啊。”
說完,他猛地坐了起來:
“你還等啥。你倒是拿出點男人的樣子讓俺瞧瞧啊!”
“比方說呢?”
“你會借俺5塊錢嗎?”
阿裏早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可就是裝糊塗。他的目光停在了“黑桃”咕嘟咕嘟滾開著的茶爐上。這小子真夠混蛋的!
“你會嗎?”
阿裏的目光一直都沒有離開茶爐:
“會啥?”
“你會拿出點男人的樣子借俺5裏拉嗎?等發工錢的時候,這錢還是你的,而且會變得更多!”
阿裏聳了聳肩膀。希達耶提的兒子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