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跤手”帶著一股新的激動繼續說著:“咱買條上好的長褲,一雙新鞋,再買點內衣內褲、西裝和帽子啥的……對了,還得買一個煤油爐!俺娘肯定會被嚇著的。俺那可憐的娘啊,俺得大方點,給她買上兩塊印花布,好讓她給自己做兩身衣裳。一定要的。俺娘不容易,又當娘,又當爹,俺得讓她高興高興。煤油爐一定不能少,她會當那玩意兒是蛇。沒事兒,嚇就嚇吧。當初尤素福他大伯回鄉的時候,可神氣著呢。說起尤素福他大伯,俺就想起了可憐的哈桑,他跟尤素福他大伯一樣死在了外鄉……”

過了一會兒,他又想起了農莊裏的工頭。

“你倒是說說。”他說,“他把法提瑪叫做妹子。他能對自己的妹子動歪腦筋嗎?”

他等著希達耶提的兒子回答,可沒等到。於是,他又問了一遍:

“要是你,你會對自己叫妹子的女人……”

“……”

“是不是呀?”

“……”

“啥?”

希達耶提的兒子想心事想得出了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睜著。阿裏搖了搖他:

“你倒是說話呀!”

希達耶提的兒子的思緒被他打斷了:

“你在說啥呢?”

“俺在說,你會對你叫妹子的女人……”

“咋樣?”

“動歪腦筋嗎?”

希達耶提的兒子被他問得懵懵懂懂:

“啥歪腦筋?”

“工頭不是說法提瑪是他的妹子了嘛。”

“他這麼說了又咋樣?”

“當然就不會動歪腦筋了嘛!”

希達耶提的兒子怒了:

“你這個嫩犢子!”

阿裏吃了一驚:

“為啥這麼說俺?”

“還問為啥呢。還能為啥?讓法提瑪上了比拉爾當的,就是這個混蛋的工頭!”

“你說是工頭?”

“就是工頭!”

“怎麼會是工頭?”

“阿裏啊,你真是個嫩犢子。俺說了你可別介意啊……”

“可他說她是他的妹子的……”

阿裏眼中原本充滿希望的那道鮮亮的光突然熄滅了,仿佛他的內心有一盞燈被擰滅了。他彎下了身:

“可他就是這麼對俺說的呀:法提瑪是俺的妹子,你就別操心她了,她是俺妹子,你壓根就不用替她操心……”

他傷心地望著遠方、很遠的遠方,那個他拋下法提瑪離開了的地方。這麼說,一個人是可以對自己稱作“俺妹子”的女人動歪腦筋的。“唉,這城裏呀。”他在心裏歎道,“瞎了眼的城裏。城啊,你把俺的胳膊和翅膀都弄折了。唉,城啊城,真他媽的是個鬼地方。一個人竟然可以對自己稱作‘俺妹子’的女人……呸!呸!呸!要是換了俺這個蠢貨,隻要管哪個女人叫了妹子,別說動歪腦筋,就是瞄都不會瞄一眼的。連俺這樣的人都不會,可為啥那麼大的一個工頭,一個賬房卻會?唉,這城裏啊!”

此時,他想起了跟法提瑪睡在一起的那些夜晚裏,法提瑪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的那種女人所特有的氣味和扭動。難不成法提瑪的那種呻吟和扭動現在落在了比拉爾的懷裏嗎?

他正要再次感歎“唉,城啊城”的時候,突然耳邊響起了工頭怒氣衝衝的粗嗓門:

“他媽的,你倆為啥沒去賭?”

他們倆同時轉過了身。隨即,希達耶提的兒子站起了身。工頭用腳尖踢了踢阿裏:

“你這隻熊!看見自己的長官來了,咋不站起來啊?”

阿裏漲得滿臉通紅地站了起來。工頭又問了一遍:

“說話啊。你倆為啥沒去賭?”

希達耶提的兒子回答:

“頭兒,俺是想賭,可俺沒錢!”

“你沒錢?”

“你又不是不知道……”

工頭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之後說:“俺借你,咋樣?”

“那當然好啊,頭兒。”

“你不會欠了錢就溜吧?”

希達耶提的兒子“啊喲”了一聲說:“咋會呢。再說了,你還是頭兒呢!”

“為啥這麼說?頭兒咋了?”

“俺咋能溜呢?那不就對不起俺的頭兒了嘛。你為俺做了好事,俺哪兒能呢。俺為啥要從家裏出來到這兒來呀?俺可不會溜的。頭兒,俺可不像你見過的那些不要臉的苦力,會把自己身邊的人掐死,再把他的錢卷走的!”

他的這番話讓工頭很開心,工頭一下子喜歡上了這個有種的小夥子。

“你先去維伊塞爾那邊,俺這就來。”工頭說。然後轉向阿裏,“你呢?”

“頭兒,俺可不會那玩意兒!”

“為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