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的獅子,有他說的那回事嗎?咱倆勾搭比拉爾的姘頭了?”
希達耶提的兒子苦笑著說:
“俺的鄉親啊,哪兒來的女人?女人是誰,俺是誰?俺想的就是填飽肚子,哪兒來的功夫去勾搭女人啊?”
“摔跤手”阿裏來了氣:
“呸!你就直說嘛,他把咱耍了。對不?那個比拉爾,一看就不是好東西。不過,算了。”
工頭怒了:
“說哪個比拉爾呢?”
“賬房比拉爾。”
“賬房比拉爾?你這隻熊,你得叫他比拉爾先生!還比拉爾呢。比拉爾也是你配叫的?快給俺滾,趕緊!”
倆人走了,工頭還在他們身後不依不饒地吼著:
“這兩個龜兒子!”
兩個夥伴來到其他民工們跟前。每個人都自顧自地埋頭吃著。
“勇敢的”凱馬爾偶然一抬頭,發現了他倆。“又來了倆外鄉人。”他說。澤伊奈爾正背對著他們,所以沒看見:“在哪兒呢?”
“就站你背後呢!”
澤伊奈爾轉身看了看。從他們盯著飯盆的眼神裏他知道,這倆人餓壞了!
“請吧,朋友們。”他招呼著他倆。
“摔跤手”阿裏盡管已經餓得不行了,可還是聳了聳肩膀。澤伊奈爾有點來氣了:
“還不快來?”
說著,他把自己的半個麵包和木勺遞給阿裏,然後站起身。他一起來,夏穆丁也跟著站了起來。於是,兩個新來的夥伴坐到他們空出來的位置上用他們的木勺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沒過多久,兩人填飽了肚子,並且開始回答起周圍人的問題。不是希達耶提的兒子,而是阿裏在不住地唉聲歎氣,跟人抱怨著自己是如何被人用伎倆趕出農莊的:
“沒錯,俺們是沒有結婚證,可她就是俺老婆啊。要不是俺老婆,她幹嗎要跟俺來這兒扛鋤頭呢?唉,那個比拉爾啊,那邊有個家夥還非讓俺叫比拉爾先生。他哪兒有半點先生的樣子啊。還是賬房呢。這樣的賬房真該下地獄。把俺的女人成天拴在莊園裏,後來就……說這些有啥用呢?得動腦子啊。俺真該把他這麼攔腰一抱,摔他個結結實實。這個王八蛋!”
烈日下,那些被碎麥粒撐大了肚子的民工們誰也沒有興趣來聽他的故事,三三兩兩地走開了。可阿裏對此毫無察覺,他滿腦子想著法提瑪,不停地講啊講。終於,希達耶提的兒子忍不住了。“夠了,你這家夥。”他說,“你把大夥兒都給嚇跑了!”
阿裏環顧了一下四周,還真是,身邊的人走得已經一個不剩了。
希達耶提的兒子也放下木勺站了起來:
“快起來了。你瞧,人家都圍在那棵桑樹下麵了,也不知道在幹嗎。咱也瞧瞧去!”
阿裏也丟下了木勺。兩人一起來到了“黑桃”維伊塞爾的茶攤跟前。白鐵皮的茶爐前已經聚滿了人。兩個夥伴誰也不認識,隻好坐到了一邊。
這時,“無賴”內齊爾興致勃勃地走了過來:
“維伊塞爾,快把色子拿來!”
“黑桃”維伊塞爾正吹著茶爐裏的火。聽見內齊爾這一說,便直起身,從黑色免襠褲的口袋裏掏出了碩大的色子:
“咋?你們人齊了?”
“齊了,兄弟!”
“都有誰呀?”
“俺,薩爾曼,海達爾,夏穆丁,澤伊奈爾,庫爾邦,卡迪爾,還有費爾霍。”
“黑桃”把色子遞了過去。內齊爾接過色子,帶著一幫賭徒走遠了。內齊爾和費爾霍身上沒錢,又走了回來。他們打算問維伊塞爾借點。不過,他們借的不是錢。因為在賭局裏,是不給賭徒現錢的。念珠、小刀、煙嘴、梳子……所有這些都被分別估了價,在賭局裏被當成了籌碼。
維伊塞爾從黑色免襠褲的口袋裏掏出了一大堆雜七雜八的東西:一黃一黑兩串念珠,刀柄用骨頭做的三把彈簧刀,紅、綠、白、藍四種顏色的四個煙嘴,還有髒兮兮的三把梳子,等等。
琥珀煙嘴相當於10裏拉,念珠每串是5裏拉,刀子每把是2裏拉,梳子是1裏拉。
在賭局中不斷轉手的這些雜物,最後都會重新回到“黑桃”維伊塞爾的口袋裏。因為今天輸了的人,轉天總還是要來借的。
維伊塞爾把東西借給內齊爾和費爾霍之後,立刻對自己的兒子說:“兒子,快記上,內齊爾借10塊,費爾霍借5塊!”
小亞森熟練地翻開硬殼的小本子記好了賬。他爸驕傲地說:“快算算,讓大家都知道自己欠了多少。”
亞森很快就算完了:
“內齊爾總共欠了30裏拉。”
“他剛才買的大麻和兩杯茶的錢也都記上了吧?”
孩子自豪地說:“這還用問嗎?”
“真棒!”
從排水溝那邊傳來了賭徒們的聲音,賭局已經開始了。過了會兒,工頭和脫粒機師傅也走了過來,在桑樹底下盤腿坐下。聽著賭徒們的聲音,工頭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不管是賭博,還是賣茶水和大麻掙來的錢,他都是和自己的外甥分賬的。他抬起一隻肮髒的手,用黑漆漆的指甲剔掉了卡在牙齒縫裏的肉屑,然後對自己外甥的兒子招呼道:
“亞森——”
跟個小精靈一樣的小家夥在茶爐邊上答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