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頭一邊把木勺伸進抓飯裏,一邊說:“你這瘋子,倒是早點來呀。對了,你幹嗎來了?”

幹癟男人倒背著雙手回答說:“比拉爾先生問你好呢。給你派了倆人過來,說是讓他們幫著你打穀。”

工頭感到一陣不快。都是些什麼人啊?這是打穀場,可不是開玩笑的。又不像當賬房,從大街上隨便找個人來往他手裏塞上紙和筆,讓他坐到桌邊就能行的。

幹癟男人覺察到了工頭的想法,便說道:“那倆都很有把子力氣。比拉爾先生說了,你不是要找人頂澤伊奈爾和夏穆丁的差嗎?隻要你稍微教教他們,就可以讓另外那倆滾蛋了。”

工頭這才想起自己還真找過比拉爾,讓他找倆能頂替澤伊奈爾和夏穆丁的人。

“你剛才說,那倆人都有把子力氣?”

“瞧你,這還用問嗎。”

“他們能幹坐台工嗎?”

“肯定比另外那倆強。當然啦,他們都是生手,得教教他們。”

“人在哪兒呢?”

幹癟男人指了指站在麥田另一頭的“摔跤手”阿裏和希達耶提的兒子。

工頭,還有其他幾個人,都轉過頭,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工頭說:“把他們叫過來。”

幹癟男人用兩隻手圍成了個喇叭筒喊了起來:

“喂——你們那兩隻熊,快過來!”

兩人跑了過來。工頭以買主的眼光打量了一下。他更看好“摔跤手”阿裏。這小子膀大腰圓,肌肉鼓鼓的,隻要出了徒,絕對不在澤伊奈爾和夏穆丁之下的。

“不錯。”工頭說,“回去替俺謝謝比拉爾先生。”

幹癟男人湊到工頭的耳朵跟前,輕聲說了些什麼。工頭吃驚地看著“摔跤手”阿裏:

“你是說他?”

幹癟男人回答說:“就是他。”

“摔跤手”阿裏不樂意了:

“朋友,啥是他不是他的?你幹嗎要指俺?說出來讓俺也聽聽!”

幹癟男人沒搭理他。隻是說了句“他要是幹坐台工,會是把好手!”

為了給這個仰著脖子的“熊”來個下馬威,工頭厲聲說道:

“你別給俺來這副熊樣。聽說你還去勾搭人家女人了?”

阿裏感到很沒麵子:

“啥女人?誰勾搭了?”

“你啊!”

“俺勾搭哪個女人了?”

幹癟男人說:“你沒去勾搭傻丫頭嗎?”

阿裏歎了口氣說:

“算你說對了,俺勾搭了。可到底是俺勾搭的她,還是她勾搭的俺,鬼才知道!”

工頭問他老家在哪裏。阿裏把一隻手伸到無領的褂子裏麵“沙沙”地撓著癢說:

“你是問俺?”

“不是問你,難不成俺是問鄰居家的狗崽子不成?還說你是問俺嗎。問的就是你!”

“俺老家在錫瓦斯那邊。”

“你在打穀場幹過沒?”

“摔跤手”阿裏回答:“沒。”

“從來沒幹過?”

“從來沒幹過。”

“你他媽的為啥沒幹過?”

阿裏朝兩邊瞧了瞧說:“俺是今年第一次來屈庫魯瓦。其實俺原來是三個人。可憐的哈桑死了,尤素福當了泥瓦匠。是他說的,他叫希達耶提的兒子……”

工頭既沒有時間,也沒有興趣聽阿裏的長篇大論。他轉身對脫粒機師傅說:“還真是,這小子以後肯定是個幹坐台工的好把式。”

師傅可不像他那麼想。

“他幹不了。”師傅搖了搖頭,“你當了是個人就能幹那活?”

“當然不是現在啦,俺說的是以後!”

“以後嘛,可能。要是他能出徒的話。”

工頭又重新把阿裏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問道:

“你不會是摔跤手吧?”

阿裏滿頭大汗地笑了:

“湊合吧,能來幾下。”

“你以前常跟人比試不?”

“比試的。”

“俺要教你當坐台工。你願意不?”

師傅依舊說:“他不成!”

工頭強壓著怒火悻悻地說:“俺知道他現在還不成。”說著,他轉頭對阿裏說,“這活不容易,賺錢可不少!”

“摔跤手”阿裏雖然不明就裏,可還是說了聲:“謝了!”

幹癟男人知道沒自己的事了:

“俺走了。”

“走好啊。”工頭說,“回去替俺問比拉爾先生好。還有,替俺親親賽奈姆的眼睛,讓她別忘了咱!”

幹癟男人笑了:

“真要俺這麼說?”

“這麼說咋了?”

“俺敢打賭,她聽了得翹辮子!”

“讓她翹辮子好了。”

“那好吧,罪過可不在傳話的人身上啊。好了,回頭見!”

“回頭見。”大家夥兒齊聲說道。

幹癟男人在火辣辣的日頭下朝農莊走去。

過了會兒,工頭說:“你們倆居然敢對比拉爾的姘頭下手啊。”

師傅和他的助手大笑了起來。師傅說:“為啥不能?你瞧瞧他倆,個個都像頭獅子!”

他們倆是像獅子那麼壯實,可那是沒有的事啊。“摔跤手”阿裏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希達耶提的兒子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