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又到酒泉郡(2)(2 / 2)

“我悄然走開,去了幾千裏地外的雲中郡,是中郎將杜固的安排,當了兩年的吹鼓手,後來才逶迤回到長安,再次進樂坊,還費了些周章,不是杜固等人說項,我可能早回到家鄉去了。”

莎車少女的大眼裏湧出了淚水,低下頭,好像不敢看師父飽經滄桑的臉。

“師父就那樣走了,我想那馮姑娘心裏也和你一樣的苦,師父這樣的男人,任何女子都會發瘋一樣地愛上的,誰愛上了都不舍得離開,所以我說師父一定讓那馮夫人傷透了心。”

少女幽幽地說。

侯平虜苦笑一聲,說:“大約這就是緣分不到,我和她沒有緣分,所以就不會有結果。師父不過是一個尋常樂手,原也不該做攀高附貴的美夢,所以這樣了結倒好。我想通了這一條,後來也就不再想她,加上天各一方,雲山阻隔,彼此不再見麵,時間一長心裏也就漸漸淡了。”

須麗奴是個心直口快的女子,搖著頭,笑道:“師父這話,我卻不信,我看師父心裏,一直還是隻有那馮姑娘,眼睛裏看不見別的女子,為了她你才至今不娶,明明知道她已是他人婦,還要為她守身獨處,師父真是個天下第一號的情癡嗬!”

侯平虜被揭到要害處,有些難堪,卻不生氣,認真想想,自己迄今為止,好像真是隻愛過這一回,長安城裏,多少紅顏粉黛從麵前走過,沒有一個是真正讓他動過心的。

他想著,卻轉過臉,對少女說:“師父就這點私事,今天都坦陳給你了,你既然已經知道,往後不許再提了,我看你年紀也不小了,好好想想你自己的婚姻大事吧,萬年對你有情有義,我早看出端倪,到了莎車國,說不定有一天要讓我來出麵說媒呢!”

須麗奴急了起來,紅著臉,說:“父王無子,隻有我這個女兒,所以奏請漢朝,讓萬年做莎車國的王,可沒有說要他同時做莎車國的駙馬!嫁誰不嫁誰,得看我願意不願意,我不願意,就是天皇老子說了我也不聽!”

莎車公主真是生氣了,亮眼圓睜,滿臉潮紅,高聳的胸脯起起伏伏,讓侯平虜覺得意外,又感到有點好笑,說:“萬年是解憂公主的第二子,堂堂大漢外甥,儀表不凡,抱負遠大,難道你不願意從公主變成他的王後嗎?”

須麗奴沉著臉,說:“嫁給萬年,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不瞞師父說,萬年到了莎車國,等待他的麻煩不少,莎車國雖然算不得西域大國,但是綠洲豐饒,還出鐵產玉,是塊風水寶地,匈奴對莎車拒屬耿耿於懷,如鯁在喉,無時無刻不想著卷土重來。除了外患,還有內憂,父王雖然讓了王位給他,但是有人並不高興,我真是替他擔著憂呢!”

侯平虜認真聽了,抻一抻臉,說:“公主說的不高興的人,是不是有所指呀,是你叔父呼屠征,堂兄提糾什嗎?”

須麗奴想一想,並不直接回答侯平虜的話,輕輕歎一聲,說:“我在父王身邊十五年,爾後才去長安當侍子,十五年裏在王宮裏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也知道父王的苦衷多多,高處不勝寒,當國王有什麼好嗬!”

侯平虜有些詫異,說:“我以為公主成天彈琴唱歌,無憂無慮,想不到也有很重的心事,年紀輕輕,好像也把紅塵看破,真有點超凡脫俗了。”

須麗奴眼裏噙了淚,說:“對師父我不願意說言不由衷的話,我不喜歡王宮,它就像個巨大的墳墓,我父親要是不做國王,安安靜靜生活在自己的屬地莊園,呼吸著新鮮空氣,喝地下湧出的泉水,聽樹林裏悅耳的鳥叫蟲鳴,他會是個很長壽的人,登上王位,就把他老人家害了,成天隻是忙,有時心力交瘁,夜不能寐,五十多歲,就滿頭白發,現在一病不起,我想想就止不住要掉淚。”

侯平虜見她哽咽起來,忙說:“你父王應該說還是個不錯的國王,勵精圖治,很有作為,所以受人擁戴。他的病萬年也很關心,特意帶了兩個長安的太醫,還有上好的草藥,就是專為他的病來的,所以公主不要難過,他的身體會康複起來的。”

須麗奴拭著淚,說:“父王如能康複,我要帶他離開王宮,到家鄉的葡萄園去,好好休息,我給他彈琴唱歌,他原本就是個喜歡歌舞的人,尤其喜歡聽漢朝的古琴……”

侯平虜在長安,見過許多爭權弄權的人,勾心鬥角,你死我活,稍有不慎,就遭株連,所以很慶幸自己沒有卷入進去,現在聽莎車公主這樣說,好像要去的也是個是非之地,但自己是受了朝廷委任的,身不由己,隻好硬著頭皮前行。

朝廷真是看錯了人呀,其實他對於權力的看法,跟莎車公主差不多,但他不能像公主這樣口無遮攔地說出來,說出來人們會說這是婦人之見,要遭到恥笑的,所以他不能說,現在更不能說。這是他的苦衷,這苦衷隻有他心裏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