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2 / 3)

沒想到半老的何園丁也是打架的好手。他一邊用一隻手接爹不斷砸來的兩隻手,一邊嘴裏發出“喝喝”的怪叫聲。看來在這個時候,他還是沒忘了不斷地說“何”字,真是比怪人還要怪。爹沒有盡全力。看到何但伯跳上前來,他嘴角揚起了輕蔑的微笑;盡管他是用兩隻手跟何但伯打,但我明顯看得出來他一點兒勁都沒使。在家時,我偷看過爹練武。他可以單臂劈開我家後麵不遠的一顆七人合抱的大樹,等樹倒了,又將它扛起植回原處,娘在一旁立即將樹醫活,這樣他就能再次劈開它。所以,假若他真的兩手齊用,應該沒什麼人可以擋得住吧。

何園丁是厚臉皮,他還在用一隻手和爹過招。最後也許是爹不耐煩了,他用兩個指頭輕點了一下何園丁的胸口,兩股血柱就先後從何園丁的胸膛和口裏噴了出來。廊主見狀想要過來,可是何園丁擦擦血,竟又挺直了身子。

“爹爹小心!”我忍不住叫出聲來。由於我是在一側,所以清楚的看到何但伯左手不知從哪裏摸出了一些藍色的粉末,藏在身後不斷的用手指搓動。他口中念念有詞,我馬上想到了那天他對我設下的,那道看不見的牆壁。邪法!妖術!

爹聽了我的話,開始警覺的防備何但伯,可是園丁手一揮,一股藍色的氣流還是鋪天蓋地的向爹席卷而去,將爹團團圍住。不一會兒顏色散去了,隻剩下爹半跪在當場,全身上下劇烈的顫抖,臉也變成了青色。

“嗬嗬嗬。”何園丁得意的笑了起來。

“……”爹一言不發,兀自喘著氣。可是眨眼之間,他竟然騰空而起,大呼一聲,聲音震耳欲聾。我再看時,地上已多了一灘暗色的液體。

爹驅散毒素,又恢複活力。他有些惱了,於是手在空中一托,院外的幾棵大樹飛起來砸向園丁。園丁正要用蠻力去擋,誰知爹已然念動了咒語,大樹的粗幹紛紛破開,樹皮四散逃命,硬木化作無數鋒利的長矛射在何園丁身上。我這才驚覺,爹原來也會法術。這下有得看了,豆兒全然忘了爹的危險處境,興致勃勃地看著他們打來打去。

咱們小孩兒打仗,很少見到這樣飛著打的喲。

何園丁也不示弱,他雙手交叉節印,周身即刻出現了一些亮閃閃的東西,它們像黃蜂一樣快速飛來飛去,擊落了爹的長矛。可是仍然有一杆長矛刺中了園丁的腿,看來,爹的法力還是要比園丁高強得多。

園丁又喊了一聲“喝”,飛過去和爹扭打在一處。他們的招式法術施展得太快了,我還沒有怎麼看清,就看見何園丁頭上憑空多出幾個炸雷,身子一歪掉了下去,地上被他的汙血洗得褪色了。

韓挾一看不好就要出手,爹奇怪道:“那人呢,怎麼不見他出來?叫我領教一下天下雙絕的劍氣,不知廊主意下如何?”韓挾的臉痛苦的扭曲了,他棒喝一聲“廢話少說”,已有幾個碩大無朋的火球浮到爹身邊。爹一臉疑惑,輕輕拍落火球。韓挾冷笑著說:

“未離兄近年來功力大進啊!”然後嘟囔幾句咒文,登時又有什麼向爹襲來。我正看得入神,沒注意原先在鬥而廊大門口守著的長袍怪人已經來到了院中。他擺了一個傻乎乎的架勢——然後我竟然感覺到有一種極其凶猛的勁力從後麵衝向我爹。我被唬得說不出話,幸好爹已經察覺到了這股危機。他道一聲“好強的劍氣”,提身形飛得更高,然後怪人的劍氣和廊主的法術碰在了一起,黑光一閃,我感到胸口悶悶的痛,被震翻了幾個跟頭,廊主尖嘯一聲,也噔噔噔連退了三步。

長袍怪人慢騰騰走到何園丁身邊,扔給他一個幹掉的絲瓜,倒象個小葫蘆。何園丁慌忙從絲瓜內倒出幾粒丹藥吞下,“嗬嗬嗬”的喘氣,沒多久便止了血,晃晃悠悠站起身。我擦去臉上的泥巴,看到爹已是手忙腳亂。不過這也不怪爹,對吧。他一個人對付三個高手,實在算是英雄了。可是英雄未必強得過受驚的狗熊,這不,三人像是約好了似的一同發力,隻見空中竟有層層的彩光浮動,將爹圍在當場。要不是知道他們是壞人,恐怕我都會向著這片神秘的光華膜拜流淚了。恐怕誰見了,都會以為是大支神複蘇,嚇得瑟縮如風中的狗尾巴草。我想去救爹,就偷偷跑到剛恢複不久的何園丁身後,一拳還未打在他身上,已被彈出一丈開外。園丁壓根不理會我,繼續作法。

爹看難以逃脫,便掣出偷藏的尖刀,迎風舞了兩舞,道一聲“隨”,那三人的法術竟也聽話,都追著向天外飛去的尖刀消失不見了。

這一招,就連廊主也不禁叫好。韓挾險笑道:“未離兄真是奇人啊!可惜你躲得過那一劫,卻躲不過這一劫了!”話音未落,早已閉目運氣。爹教我下棋的時候,說過“劫”的。我突然覺得韓挾的瞳仁很像先行的黑子。我喜歡將第一個黑子點在天元——盡管總是輸。再看長袍怪人和何園丁,也在暗自蓄力,看來是要和廊主合力作最後一擊。爹已沒有了刀,剛才的脫身之法也耗損了他不少元氣,看來是難以躲過他們的致命一擊了。我憂心忡忡,幾乎咬破了嘴唇,可就是沒有辦法幫助爹爹。正焦頭爛額之時,但聽得不遠處有女子的聲音飄來:“連哥,我來也!”原來是娘!

爹曾說過,娘的能耐絲毫不在他之下。隻是我原以為娘隻會擺弄她的那些黃芪、沒藥、天南星或延胡索,對武藝法術一竅不通的。看來我是徹底錯了。我竟然看不清娘的身形,隻見有一道光掠過何園丁的後背,何園丁悶哼一聲倒下了;怪人雖奮力擋住娘的一擊,卻也吃了一驚,兩條腿歪歪斜斜的交錯,險些跌倒;韓挾閃閃身,說道:“原來是大嫂啊,失敬,失敬。”接著突然拋出一個黑色的東西,在空氣中劃出一條隱隱約約的細線,大約是淬毒的暗器。娘收了尖刀(後來我才知道是娘把爹的尖刀找到了。這尖刀是佟阿瓜他爹佟木匠特地自極西之地去材,為爹打製的寶物),兩指並攏夾住了那枚暗器,輕笑道:“廊主未必快得過我。”

爹在一邊板起臉,忘了喘氣:“不是讓你快逃麼!你來這裏做什麼!”

“先不說這個,護著豆兒要緊。”娘咬咬牙,自半空抽出幾道冰棱扔向韓挾。若不是廊主閃得快,恐怕已經被紮透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