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附錄:書緣·情緣1(2 / 3)

桌上的黃酒已過三巡。言談嬉笑,話語投機,共同喜愛的書與作家們一時讓他們覺得很親近。然而,手中撫弄著那樽精致的銅酒壺,眼光卻不敢對視,他早已與另一位美麗的女子談論婚嫁,書緣與情緣,在現實生活中原本是風馬牛不相幹的事。

然而浪漫向來是作家們難以割舍的情懷。書中自有顏如玉,紅袖添香夜讀書,雖然這都是男人們近乎夢想的宣言,但是,自古以來的好書,大多都是激情之作,沒有情的文章和書,是太過幹澀枯燥,沒有人願讀的。於是,溫潤的花雕雖隻逗出跳躍鍵盤上往返數次的幾行短語,將消除鍵輕輕按下便了無痕跡,徹靈街84號卻被好心的好事者演繹成一曲情感故事。

淚盡之後,漢弗覺得體內像被掏空了一樣,一片冰涼。應該做些什麼,但是又能做什麼呢?想起這20年來的通信,幾次搬家,這絲帶束成的一小紮竟還靜靜地躺在抽屜的底部。仿佛是為了了卻一樁心願,漢弗將它們結成一集,送到出版商的手中。也許是她時來運轉,也許是杜爾在天亡靈的保佑,此書一經出版,便受歡迎,英國出版商亦決定在英國推出此書,並邀請漢弗前往英國,下榻於大英博物館旁布魯姆斯布裏區的一家古舊的老飯店。

英國是漢弗魂牽夢係的地方,從1950年開始她便屢次想去,但都因無川資而未成。《徹靈街八十四號》的最後一封信,是她於1969年4月寫給一位前往倫敦度假的朋友的,讀來讓許多英國人覺得鼻子酸酸的:

親愛的凱瑟琳:

我在家中打掃衛生,整理書架。偷閑坐在地上,四麵地毯上散放的都是書。希望你與布萊恩在倫敦玩得愉快。他在電話上對我說:“如果你有路費的話,是否想和我們同去?”我幾乎哭了。

我不知道,可能對我來說去或不去那兒已是無所謂了。我夢到那兒的次數太多了。我常常是為了看那些寬街窄巷才去看那些英國電影。記得許久以前,有個人對我說,那些去過英國的人,都能在那兒找到他最想要的東西。我告訴他我想去英國,是為了找英國文學。他說:“它們就在那兒。”

或許在那兒,或許不在。看著四周地毯上散亂的書籍,我知道,它們肯定在這兒。

那位賣給我這所有書的好人幾個月前去世了,書店的主人也死了,但是書店還在那裏。如果你正巧經徹靈街84號,能否為我吻它?我欠它的實在太多了。

(1969年4月11日)

其實此時,徹靈街84號已準備關門大吉,書店主人的後代無心經營舊書,一年後漢弗的書的暢銷也未讓書店起死回生。此時的倫敦,經過60年代文化革命和搖滾樂的洗禮,已與50年代完全不同。70年代初,英國是激進先鋒,朋克即將形成勢力的年代,關心舊書舊文化的人實在太少了。漢弗1971年前往英國,一心一意醉心於尋找的是維多利亞時代的情懷,觸目所見,根本不是現實的英國,這位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老姑娘此時肯定已極難讓一般人親近,無奈大英帝國也確實有一批為數不少的懷舊之人,他們雖已過時,但卻仍有生息,大洋彼岸這位老姑娘對英國潦倒二手書店的無限熱愛,對英國舊文化舊文學舊傳統的一片癡情,對這些懷舊的人來說,是一帖溫潤滋補的藥,把他們熏得暈暈乎乎,舒舒服服,而且這是一副中國式的湯藥,頭劑、二劑、三劑,喝了十幾年還不值得把藥渣子扔掉,這是這本書話式的信集能在英國成為暢銷書的原因了。

1975年,漢弗家中所有的鞋盒子都被騰出來裝了英國各地的書迷寄來的信件,BBC決定把《徹靈街八十四號》搬上熒屏;6年之後,素有盛名的英國戲劇界決定把它改編為舞台劇,在倫敦最好的劇院上演3月不衰;再過6年,此書又被改編成電影,由著名演員安娜·班可洛夫及安東尼·霍普金斯領銜主演,電影介紹中稱,“這部片子旨在反映兩種愛情,一是漢弗對書的激情之愛,二是她對杜爾的精神之愛”,終於在書緣與情緣之間係了根紅線。

現實生活中沒有的緣分隻能靠文學作品去演繹,然而他們最終未曾見麵,電影中也沒能讓他們見麵,沒有緣分就是沒有緣分。

霍普金斯演杜爾是最貼切不過的了,《霍華茲莊園》、《長日將盡》,他最適合演的就是那種正經而又有些壓抑的英國紳士。

那部電影太幹了,幸運我不是英國男人。

沒有緣分的也會有感情,所以,並不能說是電影做作。

這樣的感情最好還是藏在心底。

但是做妻子的總是會有所察覺的,每個人都很敏感,無論這個人愛不愛書,讀不讀文學作品,生活中的許多東西遠比書要重要。

如今,我不再忌諱告訴你我曾經很嫉妒過你,因為弗蘭克對你的信如此喜歡,你的信與他的幽默感又如此相同!而且,我也嫉妒過你的寫作能力。我與弗蘭克在各方麵恰恰相反,他友善、溫和,而我的愛爾蘭的血性使我總是與人爭鬥。我很思念他,以前的生活太有意思了。他總在向我解釋,也不住地教我些有關的書的知識……

(1969年1月29日寄出)

與徹靈街84號有關的書另外還有兩本。漢弗1971年初訪英倫時每一天都記有日記,出版成《布魯姆斯布裏的女公爵》(TheDuchessofBloomsburyStreet);1985年又出版自傳《Q的遺產》(Q’sLegacy),介紹她愛書的起始,與杜爾通信以及書、電視劇、舞台劇出品的前後經過。《八十四號》中的那些信件,大都是信手寫來,原本並不是為給別人看的,如果不是因杜爾不幸早亡,它們可能永遠不會麵世,它們是率情之作,有些有趣的書話,信函來往間更能看出美國老小姐與英國拘謹紳士間的不同情性風格,讀來流暢而有趣。《女公爵》雖有日記,但原本便是為讀者而記的,雖說筆法仍流利但總歸有些矯作牽強。漢弗這麼多年對英國魂牽夢縈,仿佛一位懷春女子20年後才得見夢中情人,一時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討好對方才行,便亂了章法,信函中所有的那種風趣幽默全被嚇跑了。而且漢弗對英國傳統過於熱愛,一葉障目,她所見的隻是她自己頭腦中的百餘年前的英國,實在是遺憾。到了《Q》一書,《八十四號》早已經曆了大江大海,若幹年後回憶往事,漢弗反而能心如止水,返樸歸真,不動聲容了。

海倫娜·漢弗,1916年4月15日出生,1997年4月9日去世。終身未嫁。

藏書的意義

福斯特

要到我的書齋裏來參觀,不需要多久,就可以出來了,因為我的書籍大部分都藏在一間屋子裏。我的臥房,小客廳和浴室的櫥裏另外還放了一些,可是大部分都在那間可以雅稱為書齋的屋裏。這是一個很寬敞的房子,24英尺長,18英尺闊,而且很舒適。天花板很高,漆成白色,牆紙上有帶形圖案,也是白色的。天氣好的時候,陽光便由那些維多利亞初期哥德式的高窗裏照進來。即使是沒有陽光的時候,我的房子依然是溫暖而明亮的,那是朝南的緣故。靠著四麵牆壁擺著一些書櫥,其高矮形狀參差不齊。其中有兩個,設計得頗具匠心,其餘的都是劣等貨色。

在這間房子的中央放著一件奇怪的東西:一個過去屬於祖父的書櫥。這個書櫥的正麵有個突出的小架子。這個架子有兩個旋木柱子支撐著,還有漆得極亮的背。有人說這是一個改造過的床架。這書櫥在一百多年前,就放在他的書房中央一個相似的位置上,他當時是一個鄉下的傳教士,不管它是否由床架改的,倒覺得別出心裁,非常悅目。因此,我就想把這櫥子裝滿嚴肅的書籍,這樣才可以和它的過去相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