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湖秋月,是仿照杭州西湖建造的“平湖秋月”,但比真的平湖秋月要大得多,包括兩座五開間敞軒、二十多間臨水曲廊、一座大的四麵連廊五開間帶有回廊的方亭,還有三四所群房旁院,其陪襯建築是西為“流水音”,臨水“花嶼蘭皋”,北為“君子軒”、“藏密樓”,東南是“山水樂”等等。西湖孤山腳下的平湖秋月,又哪能比得上呢?乾隆禦製“平湖秋月”的《浣溪沙》小序說:“倚山麵湖,竹樹蒙密,左右支板橋以通步屐,湖可數十頃。當秋深月皎,瀲灩波光,接天無際,蘇公堤差足方茲勝概。”於此可以想見一下福海的水麵風光了。

他的詞載在光緒十三年石印的《禦製圓明園圖詠》中,詞是很蹩腳的,好在隻有六句,錄之如後:

不辨天光與水光,結璘池館慶霄涼,蓼煙荷露正蒼茫。

白傅蘇公風雅客,一杯相勸舞霓裳,此時誰不道錢塘。

“慶霄”的“霄”,是“九霄”的“霄”,同“涼”字連不起來,涼字隻能同“宵”字連在一起,作“宵涼”,即夜涼,而皇帝老兒硬要把它連起來,就連起來了,而且還有鄂爾泰、張廷玉等人給作注解。其注在“慶霄”下引《權德輿答楊湖南書》:“黃鍾大玉,慶霄天籟。”又引溫庭筠詩:“自有才華作慶霄。”這就叫作“無一字無來曆”,但仍然同“涼”字連不起來,禦用文人也無法給他圓謊。這個“涼”字,在注中隻好避而不談了。不過詞雖不好,配這首詞的“平湖秋月”的圖(孫祜、沈源畫)實在漂亮。圖的右下方有三分之一為水麵。圖的上半麵是天空和迤邐的峰巒。平湖秋月全部房舍集中在全圖中心偏左處,有崇樓高閣、小敞軒等,在平湖秋月後麵是一大片竹林,和西湖真的平湖秋月並不完全一樣。沈源的畫是工細樓台,形同寫生,圓明園雖然毀壞了,卻使我們今天仍能看到它的景物,所以應該感謝他。

“平湖秋月”在福海的西北麵臨水,還有許多臨水建築,石階雕欄,直接插入湖水中。“蓬島瑤台”則正在海中心,由三島組成,中間一島建築最精美,作長方形,正宮門三大間,漢白玉台階九層直接插入水中,門兩旁各有臨水畫廊連接,宮門內有樓、有殿、有台。“蓬島瑤台”是正殿,西麵有“暢襟樓”、“昌平安報好音”等建築。東南渡橋是東島,有瀛海仙山亭,西北渡橋是北島。到那裏去,一定要坐船。乾隆住在園子中時,春夏秋之季,常坐船來往於福海之中。每當他龍舟在福海中航行的時候,岸上宮女要望著龍船曼呼“安樂渡”,這不是“欸乃一聲山水綠”,而是“欸乃一聲望幸來”了。

乾隆大概沒想到,在他死後六十六年,這“安樂渡”的曼歌聲就被侵略者的馬嘶聲、咆哮聲、焚毀時的劈劈啪啪的火燒木料聲代替了。而在那大火焚毀時,他在世時英吉利正使馬戛爾尼、副使斯當東等代表英皇喬治第三送給他的兩輛華麗的四輪馬車、兩架十二磅榴彈炮還完整如新呢!真所謂,世事之不可逆料者,有如此者!

我站在死去的福海邊,想到的很多,而所能寫者,也隻有這些了,隻是感慨而已,於過去、現在、未來又有何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