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仙做了一個悠長的夢。
夢裏光影交錯。
晃悠悠往天上走了一遭。
他隻記得那月老從他魂魄中牽出一道紅線,將他與另一條紅線拴在了一起。
姻緣就這樣定了下來,躲也無處躲。
他遇到她,魂魄順著紅線走到了一處。
他的娘子……那般美貌能幹……
想到這裏,他隻覺心腹中一股熱流,浸潤過他的四肢百骸,每一處經絡。
他睜開眼。
他的娘子,白素貞,眼睛紅紅的坐在旁邊,脂粉未施。見他睜眼,她眼裏猛地燃起一束光,撲到他身上,又驚又喜,眼中又流下淚來。
“相公,你醒了……”
許仙還有些迷茫。他眼睛從白蛇身上移開,看到白蛇身後的小青,還有兩個人。
有些眼熟……
哦,想起來了,是端午那天品茶嚐粽的新朋友,怎地會在這裏?
白素貞有些慌亂地一笑:“相公,端午那天家裏來了一條大蛇,幸而這兩位恩人搭救,不然……你我都要葬身蛇腹了!”說完又心有餘悸地啜泣起來。
法海適時地誦了一聲佛號。
“施主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白素貞與小青施了一禮。
老板娘笑眯眯地說:“好好將養,過幾天就好了。”
許仙虛弱地一笑,迷迷糊糊地又睡去了。
四人一起出了房間,白蛇眼睛還是紅紅的,她如今仍不知道麵前的二人是敵是友,一隻妖要能活過千年,必須保持清醒,小心駛得萬年船。
於是她選擇沉默。將其送走,小青說:“這次好險,姐姐,下次切莫大意了,姐夫心裏的疑慮,還是要想個辦法打消才行。”
白蛇點了點頭。
許仙閉著眼睛,他並未睡著。剛才那個夢太過真實,他簡直有些分不清夢幻和現實。
他還記得看到那條大蛇……
娘子說那是一條蛇妖,已經被殺死。可是,那蛇明明是娘子的臉……
冷汗涔涔。
正恍惚間,玉鈴叮咚響起。
玉鈴一聲聲,聽在耳裏,仿佛有靈丹妙藥入了心,入了腦,他心神漸穩,漸漸沉入夢鄉。
雲霧嫋嫋。
許仙發現自己赤足散發站在地上,而土地卻是溫熱的,四周皆是迷茫大霧。
玉鈴聲由遠及近,一位麗人翩翩而來。她如羽蝶一般,潔白素雅,又仿若一枝清晨的玉蘭。
“原來是她……”許仙看清來人,喃喃道:“怪不得,煮得一手好茶……”
麗人在他麵前站定。她微微笑著,帶著一絲她自己都不知道的魅惑:“你知道自己是誰嗎?”
許仙皺著眉,努力地想。
“我是許仙,臨安人氏,從小父母雙亡,姐姐將我帶大……”
麗人不待他說完,微笑著用一根如玉般的手指輕輕在眉心一點:“再想想。”
許仙腦子裏紛亂不已,各種片斷,在他腦子裏奔馳而過。他頭疼欲裂,忍不住大叫一聲,蹲坐在地上。
良久。
許仙終於抬起了頭。
“我是井木犴?”
法海不知何時來到他身邊,看到許仙痛苦的樣子,或許是慶幸自己隻是幫忙的那個,他幸災樂禍的笑了,同情地拍了拍許仙的肩。
“那我娘子……怎麼辦?”
法海將他一嘴的白牙收斂起來,有些嚴肅地說:“正是要商議此事。”
許仙看了看他們,再看了看自己。
“不用看了,這是招魂術。你在自己的夢裏,肉身好好地躺在床上睡著呢。”法海沒好氣地說。
“你娘子也不是普通人。”何皈袖子往後拂了拂,後麵的濃霧忽然凝住了,變成一塊霧冰。那白蛇如何修煉成人,如何來到臨安,如何在平江府的井中投符……
許仙震驚不已:“這可如何是好?她本是妖,再犯下這滔天大罪……”
法海說:“你休了她,讓她自生自滅吧!”
許仙的回答倒是與上次短暫的元神出竅時回答的一樣:“不可不可。”
法海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他:“你休棄她,對你們都有好處!”
許仙莫名其妙:“什麼好處?”
“你早歸仙位,她看破紅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