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有嘉賓 鼓瑟吹笙(1 / 2)

我把藥擱於床前的幾案,一路聞著草藥味過來,依是稠濃不散,我的五髒六腑皆若灌了藥,甚是反胃,我道,“公子若嫌藥苦,我便去拿些糖來。”

安好撅著小嘴兒,神色幽怨,道:“姐姐,你可記得昔時我病了,爹爹端著一碗苦藥,你也未體貼我,偏是和爹將藥給我灌下,也不曾問我苦不苦,也不曾給我加糖。”我倒是記得安好的藥,爹爹早先放了四大勺糖,她仍不肯喝,隻好捏著鼻子給她灌下,許是灌的急了,也讓不得她嚐出什麼甜味,多的倒是肺腑內的辛澀中藥味。

沈重卿隨即端起了碗,一口灌下,未剩一滴,這般苦的藥,他方才如飲水一般,愈發讓我景仰。安好也是歎道:“重卿哥哥可真厲害,姐姐喝上一碗藥總要磨蹭半個時辰。”誇他順帶拉下我,真不厚道。

隨即又道:“我今後是再用不得灌藥,若你病了依是得喝苦藥,到時我斷然會笑話你的。”與她爭論下去我自是落了下風,隻好瞪眼不理睬。

沈重卿依是如東鍾坐著,不動聲色。迎麵對上他的目光,我倏的垂下頭,收拾空碗,把碾好的草藥和白布擱下,道:“公子,該換藥了。”他傷的這般重,如何說也該我幫他換的,可畢竟我也是未出閣的女子,也不太妥,思量道:“我這樣的女子身份,實是不妥。要不,公子,我便蒙著紗給你換吧。”少頃,他甚是通情達理道:“我手上也是輕傷,尚可活動,不必麻煩姑娘了。”

適才寬了心,道:“那好,我們先出去。”我及至門口,安好依是杵在房內,我喚了幾聲,安好這才出來。我便訓她,道:“你怎麼如此不知害臊,換藥你也看?”安好嬉笑著,答道:“想看。”這般厚顏無恥偏是叫我無言對,索性在亭子裏坐下,日日春光鬥日光,正好,不焦不灼,渾身暖融,我愜意得眯了眼。

“姐姐。”安好曬不得日光,隻好隔著三五步喊著,她畏光,晴日裏便得打著傘。幸是院裏綠樹陰濃,倒也能得自在。

我眯縫瞧著她,待她笑盈盈道:“我瞧著重卿哥哥不錯,方才這般灌藥讓我好生仰慕,想你也是如此。我就認了他為我姐夫,你看如何?”

“怎麼不說做你夫婿?”我沒好氣的瞪了她,轉身倚在美人靠上,翹著腿,正自得。

“可惜了,人鬼殊途啊。”安好歎息著,轉而又對我說道,“姐姐,你這樣翹腿,真不像樣。”聞言我便把腿放下,道:“在你麵前,又何妨?”

“敢情在重卿哥哥麵前就端莊了?”我未有遲疑隻道:“那是自然。”

安好斜睨著我,悶哼一聲,轉而又笑嘻嘻地問道,“你方才若是不找說辭,就給他換了藥,興許也成了段良緣,多好。”我道:“既然你說了對他仰慕,我何不把機會讓你。”

此時近黃昏,山氣日夕佳,想來可以著手準備晚膳。安好早已不食人間煙火,食膳對她也不過擺設。書中所寫的鬼靠吸取人的精氣來保持形體,可從未見得安好食人精氣,不然我哪會好好活著。她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如此想來,我便去沈重卿所在房中,應得他許便推門入,安好早先一步從我頭頂過。

安好語氣幾分豔羨意道:“重卿哥哥穿的可真合身。”也正如她所言,爹爹的衣服給他穿著正好,不肥不瘦。爹爹偏愛素色,自認為素色更有偏偏少年郎的氣質。沈重卿換下墨色衣裳著了一身月牙白,倒是收了些鋒芒,更顯溫潤雅致,若再添幾分笑意,怕是我會心猿意馬。

“清歌姑娘,”他把換下的衣裳遞給我,溫聲道,“麻煩你給扔了吧。”

“好。”我接過,衣裳質感柔軟,應是上好的料子,袖口處還用了金絲線縫邊,料定不是普通人家用的。隻是被我剪成這樣,也隻能扔了,怪可惜的。

晚飯後已是日暮,沈重卿卻提出讓我帶他散散,透透氣。“可你的傷?”我琢磨著他此時應該安心養傷才是,思量著他總該打探一下所屬,也好寬寬心。

“不礙事。”我也隻好遂他的意。偏是他腿傷得嚴重,行起路不便,我隻好扶著他。靠的近了,聞著他身上的草藥味,適才竟有幾分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