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的信任感動了,立刻給哥本哈根一位神通廣大的朋友寫信談了這件事,附上這封德國人的來信,讓他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問他可否由我出麵擔保,按照這位父親的要求,替他的孩子辦點事。我明白事情拖延一個鍾頭,這個孩子就得多關一個小時,因此我不敢怠慢,馬上派人騎馬把我的信送到最近的鎮上去投郵。下一個郵班來時,我收到了回信,原來根本不必費心,因為所有俘虜都已釋放,並派船遣返基爾。我為這位傷心的父親感到高興,因為我毫不遲疑地去做了我的良心驅使我去做的事。不過我沒有給他回信,已經沒有必要了,這位先生永遠不知道我對他的同情。隻有在今天,在這個值得慶幸的和平的日子裏,我才決定向他送去我的祝福;它在我心中已經醞釀很久,早應該送給他的,同時我還要加上一句:他的信使我深受感動,我的同胞如果遇到同樣的情況,有幸得到這樣的信任,許多人也會這樣做的。

我在深秋時節離開格羅魯普。冬天的降臨,迫使軍事行動暫時停了下來,而表麵上的平靜,也使得我的思考和活動暫時回到戰前的軌道上。夏天在格洛魯普的時候,我完成了長篇小說《兩個男爵夫人》,書中有關海島風光的描寫,的確得益於我當時所居住的新鮮而真實的環境

我把這部小說的英文版送給了我的英文版出版商、著名的可尊敬的理查德·本特利。

小說出版了,在那種時候和那樣的環境中,反應還是不錯的。可是我們的一家報紙,混淆了小說和現實事件的區別,指責男爵老夫人的舉止有欠妥當,因為她和她的寵仆對倫敦非常滿意,心花怒放,甚至要為英國幹一杯;而批評家聲稱,由於英國至今為止對咱們丹麥人沒有提供任何幫助,她這樣做未免太過分了一點,雲雲。

海貝爾讀了這部小說,給我寫了一張條子,誠懇地邀我找他的幾個朋友一起去看他。他用非常動聽的言辭提議為我、“為這部讀起來如同在春天的樹林裏散步後聞著清香的空氣似的小說幹杯”。這是許多年以來我第一次見到這位詩人對我有這樣發自內心的真誠友好的舉動,聽起來叫人高興。不愉快的往事付之東流,心裏裝上新的美好的記憶吧。

12月18日,丹麥劇院建院的百年大慶,將舉行演出。海貝爾和科林商定由我寫開場的第一部戲,布儂維爾則寫一部芭蕾。結果他寫了《古老的記憶》,如同從魔鏡中看見的那樣,我們欣賞到了芭蕾舞庫中所有極具表現力的場麵。我的這部戲的提綱得到了主事者的同意,他們讚成我的想法,因為這一想法是切合當時的實際情況的。我知道觀眾進劇院時的心情,也清楚地了解他們當前最關心的是在前方作戰的士兵,看戲是無足輕重的小事。因此我必須認定自己已和他們一起去了前方,然後再把他們的思想從那裏拉回到丹麥的劇院中來。我的信念告訴我,今天我們的力量不在於武器是否精良,而在於有沒有朝氣蓬勃的精神。於是我寫了大家所熟悉的《藝術的堡壘》,現在已收入我的文集之中,它在百年慶典的晚會上博得了熱烈的掌聲,不過它隻允許購有定期票的觀眾觀看,在一個星期之內,也拿它來吊觀眾的胃口。我在前麵說過,在慶典晚會上,它贏得了熱烈的掌聲,觀眾被它感動了,可是報紙卻不依不饒,有一家報紙甚至對我橫加指責,因為社會上還在喋喋不休地議論我在戲中所寫的丹麥和丹麥的國旗,他們聲稱我們應當讓別人來讚揚我們,別自己吹噓自己,因為這有點像雅各布·馮·塞波了。另外一家報紙對我的戲也作了同樣的評論,我不知道這位評論家是出於無知,還是對我懷有惡意。在演了三場之後,到第四天演出,這出戲已並不新奇,老調重彈,觀眾沒有興趣鼓掌了,可是《北方和南方報》的總編是衝著它發評論的,因此他對我這部戲就恨之入骨。不過這也產生了我在那天晚上所期待的效果,我照樣去考慮自己的想法,考慮用什麼方式恰當地把我的思想表達出來;根據觀眾的情緒,考慮我在那些天應該做什麼。

一月間,歌劇《科摩湖上的婚禮》演出,作曲者是格勒澤爾,他在觀眾中長期受到冷遇,確實是不公平的。歌劇演出後贏得高度的讚揚,他的曲調也為觀眾熱烈歡迎。報紙上發表了熱情的評論,字裏行間充滿了對他的肯定和認同。他的樂曲和布儂維爾的芭蕾被人讚不絕口,與此相反,我的名字卻沒有人提;然而,又與此相反,格勒澤爾卻滿懷熱情以一片真誠談到我,是我幫助他獲得了榮譽。

大約在聖誕節前後,瑞典女作家弗雷德裏克斯·布萊梅第一次來到哥本哈根。她隻認識一個人,這就是我。另外,她還知道一個人,那就是現任主教馬爾滕森,她曾經和他有過書信來往。因此我很高興接待她,幫助她,帶她在哥本哈根市內走走。陪同這樣一位著名的女士,是十分輕鬆愉快的。她在哥本哈根住了整整一個冬天和大半個夏天,曾經前往索勒拜訪英格曼,去斯文堡遊覽,還欣賞了默恩島的懸崖峭壁。她對丹麥抱有堅定的信心,這從她的一本小冊子中可以看出來。這本書是她暫住在這裏時澆灌的引人注目的花朵,它叫做《北方的生活》,從瑞典文翻譯成了英文、德文和丹麥文。

無論過去和現在,勇敢、仁愛、品德高尚、富有英雄氣概,是丹麥軍人一貫的特點。

這三行詩是她在在哥本哈根時寫下的,從中可見她的熱情,她就是以這種熱情和深厚的愛擁抱丹麥人民的。

然而她的小冊子沒有人加以重視,也沒有人向他表示謝意,這些本來是她應當得到的。我們常常喜歡批評,特別是不願看到一個人心裏流露的真情。她的書中對東街居民作了略帶誇張的描寫,這本來是我們常見的現象,讀者卻提出了批評。她對這些居民接觸很少,不大熟悉,何況她也沒有去過倫敦或者美國的大城市。我剛才說過,她那本小冊子在寫丹麥時是滿腔熱情,字裏行間充滿對我們的同情,卻沒有得到我們應有的重視。我常常見到她眼中的淚水,盈盈欲滴,由於她深刻地認識到了丹麥國家和人民的命運,她終於流了淚。——她住在這裏的時候,正好遇上那些艱難的日子,那些動蕩的日子。

四月裏的一個晚上,傳來消息,在洗足星期四那天,一艘名叫“克裏斯蒂安八世號”的輪船被炸沉,全體船員無一幸免。悲痛的呼號響遍全國——那是震天動地的呼喊,令人驚心動魄。這是國家的悲劇,我覺得自己仿佛就站在這條沉船上。從船上隻救出一個人,如同打了一場勝仗,繳獲了大量珠寶一樣。我在大街上遇見了我的朋友、船長克裏斯蒂安·伍爾夫,他高興得兩眼放光,緊緊握住我的手。“你知道我們把誰帶回家來了?”他自問自答,“是烏爾裏克少校!他沒有被炸死,平安無事。他躲過了這一劫,來到我們的基地,我就把他帶回家了!”我壓根兒不認識烏爾裏克少校,但我高興得淚流滿麵。“他在哪裏?我要去看他。”——“他去拜見海軍大臣,然後再去看望他的媽媽。她以為他已經死了。”

我在附近的雜貨店裏查到了烏爾裏克母親的住址,出門時忽然想起,她對兒子脫險的消息知道了沒有?正好她家一個女孩子開門出來,我就問:“屋子裏情緒怎麼樣?是高興,還是悲傷?”女孩子張開嘴笑了:“高興得不得了!兒子回家了,好像從天上掉下似的。”我直奔客廳,全家正穿著喪服坐在那裏。在出事那一天,他們哭哭啼啼,以為兒子遭了難,結果滿臉含笑地平安歸來了。我一把抱住了他,不知道還有什麼別的事可幹。我直想哭,他們卻來安慰我,都明白我在這裏並非外人。我把這件事告訴了布雷默爾小姐,她後來寫進了她的小冊子裏,她也激動萬分,仿佛她在現場親身經曆了一樣。她有一副好心腸、熱心腸,也有一副軟心腸。

我的心情很沉重,真所謂身心交瘁。我需要換個環境。布雷默爾小姐跟我說起她那美麗如畫的家鄉,那裏也有我的朋友,我就決定去達拉納或者哈巴蘭達,定於施洗約翰節即6月24日動身。布雷默爾小姐的“仲夏日之旅”更引起我的興趣。她不知疲倦地給瑞典國內各個地方的許多朋友寫信,他們是我踏上瑞典國土後不可缺少的人物,因為那裏經常沒有旅館可住,不得不在私人家中或者地主的大宅院裏借宿。在我啟程之前,她為我安排了一個瑞典風格的送行舞會,在咱們謹小慎微的哥本哈根,這種方式既沒有聽說過,也不會喜歡。我們身穿奇裝異服,朗誦詩文。來了許多客人,其中有漢斯·奧斯特德、馬爾滕森和哈特曼。我得到了一個精巧的銀杯,上麵刻著銘文:“弗雷德裏克·布萊梅敬贈”,附詩一首:

燕子伴同你前往北方旅行;你是丹麥的燕子,能歌善舞,飛向寒冷的家園,冰凍的土地,帶著春天的和風向它們表示慰問。

瑞典的海岸上有千百種聲音高興地歡迎你的光臨。啊,歡迎美好而可愛的國家,歡迎我們瑞典的朋友們。

你拿一個吉祥物去,作為對一位你所熟悉的朋友的紀念吧;在瑞典的萬紫千紅的春天裏,滿飲一杯酒,為你那些丹麥朋友們祝福吧。

尊貴的詩人,請用這個友誼的酒杯,它是屬於你的,無論你在何方。世界上沒有一個地方能像這裏、溫暖的北方的家那樣熱情親切地為漢斯·克裏斯蒂安·安徒生的健康幹杯。

弗·布

基督升天節這一天,我離開這裏前往赫爾辛堡。正是春光明媚的好天氣,空氣中彌漫著小白樺樹的清香,太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一路上好像是在詩中行走,我在《瑞典紀行》中附的圖片和所描寫的心情,就是這樣。

哥滕堡用煤氣燈照明,它的建築一半是英國式,一半是荷蘭式,城市很美麗。與瑞典別的城市相比較,我認為它發達多了,惟獨戲劇方麵沒有什麼進步。他們演出自己編寫的劇本,看了簡直可怕,我甚至可以說是粗製濫造。據說戲中的主角是編劇者本人扮演的。叫人生氣的是整出戲講一個活人的故事,他是個老學究,懂得東方的語言,外號“阿拉伯人”。戲中寫他想要結婚,完全是在調侃他,羅列他的一些生活瑣事,出他的醜。幾場戲是拚湊而成,動作互不連貫,人物性格前後矛盾。這位主人公據說還活著,住在斯德哥爾摩的一家養老院裏。演員表現出了他的個性,畫出了他的真實麵貌,因此博得觀眾狂熱的掌聲。我接著往下看,第二幕也是在嘲笑他,讓觀眾從中找樂,真叫人生氣。

我覺得這座小城的建設,得益於商人維克的地方不少,它的港口、大澡堂(用大理石砌的浴池)是他出資建成的。我發現他是一個非常有魅力的好客的主人,在他那富有而舒適的公館裏,僅僅隻有一兩個小時,我就認識了哥滕堡最有聲望的幾位要人;在女賓之中,我特別要提出一位才華洋溢的作家,博蘭德爾小姐。

我再次觀看了洶湧澎湃的特羅爾海坦瀑布;從第一次看過以後,我一直想描寫它,它常常給人新穎深刻的印象,經久不衰。有一些新的印象留在心中是無法磨滅的,我還記得在維爾什堡海濱的一次邂逅:輪船正準備停靠碼頭上下客人,防波堤上站著一個吹笛子的男孩,一年前我在費恩島瑞典駐軍中曾經見過他,他好像是老朋友似的高興地向我揮手,同時又覺得吃驚,因為我居然來到了他的家鄉。當他住在格洛魯普瑞典兵營中時,有一天士兵出去操練,他覺得肚子有點痛,女管家不許他跟著去;有個軍官說他去了也沒有壞處,女管家說:“在這裏我是他的媽媽。孩子病了,今天也不能出去吹笛子了。”他向女管家和老伯爵求情,可是對他來說,女管家是這座房子的主人,是她說了算。

我來到了斯德哥爾摩,立刻換了衣服去拜訪我國的大使,想從他那裏聽一些有關戰局的消息,這是我所牽掛的。可是我真是倒黴透了,半路上遇見了列奧博士,德國人,會說丹麥語,我是在哥本哈根時認識他的,把他當作朋友看待,布雷默爾小姐來看望我們時,我還介紹他們二人相識。然而後來他在《小說報》上發表一組文章,在題為《我的北歐檔案中的人物》一文裏,提到我們時,除了挖苦之外,沒有一句好話。文章從我和他在斯德哥爾摩街頭路遇談起,冷嘲熱諷,說我身穿華服,下船後直奔城內,手戴羊皮白手套,招搖過市,以使人人皆知,第二天的報紙便可登出我到來的消息,雲雲。他對我的這種敘述完全是歪曲事實,使我感到難堪,不過我一直記得他翻譯了我的幾本書,譯筆流暢,在別的時候和別的場合也說過我的好話,因此我還是把手伸給他,——不過手上沒有“羊皮手套”。

林德布雷德寫的優美的樂曲,是由珍妮·林德介紹到全世界的,他也是我最先遇見的人。他和林德長得很相像,好似兄妹一般。二人都麵帶憂色,但男的顯得更堅強一些。我仍然喜歡寫歌劇的腳本,如果他邀我動筆,憑他譜的曲子,是會風行一時的。

斯德哥爾摩的意大利人同鄉會在劇院演出歌劇《克裏斯蒂娜女王》,由意大利指揮福羅尼作曲,歌唱家卡薩諾瓦作詞。我覺得,說這部歌劇有豐富的和聲,不如說它是實實在在的曲調。密謀這一場戲,效果最好,也能拿出優美的布景和漂亮的服裝。為了使克裏斯蒂娜和烏克森謝納更像真實的曆史人物,也做了許多努力,而看見克裏斯蒂娜本人作為歌劇中的一個角色出現在自己都城的舞台上,更令人觸目驚心啊。

出版商巴格先生介紹我認識文學社的人物,在他們的慶祝會上,把我的位置安排在詩人貝斯科夫的身旁。列奧博士也應邀出席,主席抓住這個機會,提議“為兩位傑出的外國客人:哥本哈根的安徒生先生,《即興詩人》《講給孩子們聽的故事集》的作者;萊比錫的列奧博士,《北歐電訊報》的主編,為他們的健康幹杯”。後來晚些時候,巴格先生又親切而真誠地舉杯為我、為我的祖國祝福,並請我把瑞典人民對我們的熱情和同情轉達給我的同胞。

我用自己寫的一首歌中的幾句話答謝:

像寶劍一樣狹長,波羅的海一衣帶水的海峽,兩岸遙遙相望。一天上午,一支玫瑰橫架在海峽上,每一朵花都富有詩意,都可以治愈任何創傷。是誰有這樣的魔力呢?當然,惟有泰格奈爾和歐倫施萊格!

然後我補充了幾句,我說,無論在瑞典或者丹麥,新的詩人起來了,通過他們,兩國人民之間的了解越來越深入了。他們感覺到了彼此心中的溫暖。正好在這個時候,我們生動而深切地認識到了瑞典人心中的溫暖,就像我此時此刻親身體會到的一樣。——淚水在我的眼裏打轉,周圍的人在高呼“烏拉”。

貝斯科夫引我去拜謁國王奧斯卡,這是初次見麵,但國王以滿腔熱情相待,仿佛我們已經作過多次促膝長談了。我為國王早些時候給我的榮譽、授我以北極星勳章向他道謝。席間談起了斯德哥爾摩和君士坦丁堡、羅克森湖和蘇格蘭的洛蒙德湖之間的相似之處,後來又談到瑞典軍隊嚴明的紀律和英勇的獻身精神。國王說,他讀過我寫的瑞典人在費恩島的報道,他對丹麥人民懷著熱烈的同情,與我們的國王保持著深厚的友誼。我們也談到戰爭,我說,我們的國民性中有一個特點,即如果認定是正確的東西,一定要去堅持,不管它是不是一件小事。我理解國王的美好而高尚的感情。

我說,丹麥人親眼見到他為他們做了好事,全都表示感激。以後我們又談到了世襲的魏瑪大公,國王對他也很喜歡。然後國王問我,我這一次去烏普薩拉是否很快回來,因為他想請我吃飯。“我的妻子,王後,”他說,“也讀過你的作品,想同你見見麵。”

回來後我應邀赴宴。王後酷肖她的母親洛伊希滕堡公爵夫人,我在羅馬時與她曾有一麵之緣。王後殷勤待客,說她久聞我的大名,早已讀過我的童話作品以及《我生命的真實故事》。入席時我的位置在貝斯科夫旁邊,正好與王後相對。古斯塔夫王子與我談得也很生動,愉快。飯後我朗誦了《亞麻》《醜小鴨》《母親》和《襯衣領子》,在讀《母親》的時候,我看見高貴的國王夫婦眼裏噙著淚水。他們談話時態度溫和,流露出讚賞和關切之情。他們是多麼富有魅力,多麼叫人愛慕啊!告別時王後向我伸出手來,我吻了它一下。她和國王賜給我以極大的榮幸,邀我再來為他們朗誦。在年輕英俊的古斯塔夫王子身上,你可以感覺到,——如果我可以使用這種詞彙的話,我會說,——有一種強烈的吸引人的力量。他那對藍色的大眼睛放射出熱情和真誠,使我為之心動。他在音樂方麵的非凡的才能,引起了我很大的興趣。他的性格是平易近人的,同時又使人覺得可以信賴。我們對魏瑪大公有相同的親密的感情,我們談起了他,談起了這場戰爭和音樂與詩。

我第二次進宮時,在進餐前的一小時,和貝斯科夫應邀參觀了王後的臥室。歐珍妮公主、王儲以及古斯塔夫王子和奧斯卡王子都出來相聚。不久,國王也駕到。他說,是詩歌的呼喚,迫使他離開了王位。我朗誦了《樅樹》《織補針》《賣火柴的小女孩》,應他們的請求又讀了《亞麻》。國王聽得十分認真,他在發表感想時說,“這些短小的作品裏包含著雋永的詩意”,他很喜歡。他說以前讀過這些有趣的故事,他在挪威旅行時也讀過,包括這篇《樅樹》。三位王子與我握手,國王又邀請我在他七月四日生日那一天再來,貝斯科夫會為我引路。

斯德哥爾摩有一些人想為我舉辦有公眾參加的歡迎大會,以表示對我的敬意。我想象得到國內的人會有多麼的妒忌,這樣做會給那些嘴巴惡毒的家夥提供嚼舌的機會,因而我輕鬆不起來。一想到那天晚上我將成為中心人物,心裏就緊張,簡直可怕;一想到會有多少人來舉杯祝酒,漫漫長夜何時了,就好像成了罪犯似的,全身發抖。

光芒四射的卡倫夫人出席歡迎會,她雖然還不夠著名,卻是一位出色的女作家,她用的筆名叫做“威廉娜”,是無人不曉的。女演員斯特蘭貝裏夫人,還有幾位女士,根據事先的安排,也來參加歡迎晚會。卡倫夫人邀我散步,就挽起了我的胳膊,可是我們沒有辦法到我想去的花園裏去,因為那裏沒有多少觀眾;我們隻能在一條指定的小路上走走,他們告訴我,觀眾也想一睹安徒生先生的風采。這也是事先安排的,雖然出於善意,其實是在受罪。我覺得我也會被弄到木刻畫裏去,如同國內那份《海盜》雜誌上登的那樣。歐倫施萊格,一般人平常習慣於以敬畏的眼光仰望著他,當他在瑞典進行愉快的訪問時,身邊圍著一群瑞典的女士們,就被人畫下來了。這時我看到小路前方有一群孩子,手裏拿著花籃,朝我們走過來。到了麵前,他們把花撒在地上,然後把我們圍住,觀眾也跟著圍了上來,並脫帽向我致敬。這時我在想什麼呢?“哥本哈根的人會抓住這件事嘲笑我了,我會無休止地聽他們嚼舌頭的。”我心慌意亂,手足無措,隻笑嘻嘻地看著麵前的善良而可愛的群眾。我做了個可笑的動作,吻了一個孩子,又同另一個孩子說了幾句閑話。在進晚餐時,詩人梅林牧師談到了我的詩歌創作活動,提議舉杯向我祝酒。然後朗誦了女作家威廉娜專為此次歡迎會而寫的幾句詩,接著是卡倫先生的一首優美的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