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衛隊的檢閱式上,他的目光投向來自另一個國土的一位著名的人物,正在廣場上散步。當這位外國人離開以後,他站在母親身邊,眼睛裏閃耀著喜悅的光芒。他是一個斯堪的納維亞的少年,身高不滿四英尺。

“啊,親愛的慈祥的媽媽,我讀的那些故事,都是這個人寫的,是真的嗎?我能夠一字不漏地背出勇敢的錫兵,卡羅和農夫的母牛,小女孩和她的玩偶,鸛鳥窩裏的月光。

“啊,今晚請他到家裏來吧,讓他坐在奶奶的搖椅上,咱們吃一頓煎餅和米粉布丁,我最喜歡吃了。然後我要穿上帶銀扣子的甲克,啊,說不定他會給我和瑪利亞講個故事呢。“

於是,快樂的即興歌手啊,你發現居然有了收獲,暴風雨是摧毀不了它的,因為它在你的心裏生了根。你在生活的大“市場“裏造就了咱們的孩子,我們感謝你,啊,也許在你的天堂裏,你已經為每個孩子都安排了位置。

我致答詞時說,我會把給予我的榮譽,看作對我的一種預支,我希望上帝賜給我力量回報大家,我將通過一部作品表達我對瑞典的熱愛。我已經動手在實現我的諾言了。有一位名叫約林的演員,寫過幾部喜劇,他用當地方言講述達拉納的故事;斯特蘭堡、瓦林和貢特爾,皇家劇院的這些歌唱演員,也接連高唱瑞典的歌曲。樂隊開始演奏,第一支曲子是丹麥國歌。夜裏十一點鍾,我回到住處。我打從心底裏感到高興,因為所有這些人都非常友好,我高高興興地睡下了。

不久後我啟程前往達拉納。在烏普薩拉,憑著弗雷德裏克·布萊梅的介紹信,去見詩人法爾克朗茨。他的兄弟是著名的風景畫家,他本人也因著有詩集《聖徒安斯加爾》和《諾亞方舟》而負有盛名。我遇見了他的朋友伯丁格,這位先生是泰格奈爾的女婿,與他的女兒迪莎結了婚,小兩口的日子過得非常美滿,他們的家充滿了陽光和小家庭生活的詩意。

我在旅館裏開了一個房間,緊挨著大廳,大廳裏有好幾個大學生為慶祝6月6日在歡宴,聽說我住在隔壁,就派人過來問我去不去聽他們唱歌。他們個個眉飛色舞,興高采烈,歌聲也很動人。我仔細察看他們的麵貌,想從中找出一個意氣相投的人。有個臉色蒼白的瘦高個兒,很合我的心意,我很快就明白我算是選對人了,他的聲音優美,吐字清晰,是他們之中天賦最高的一個。後來我知道他名叫文納堡,詩人,二重唱歌曲集《格倫達納》的編者。後來我又聽說他和伯羅尼烏斯合唱他的現代歌曲,他是按照音樂家貝爾曼的風格寫的。而在州長的官邸,我認識了州長圈子裏最有權勢的男女們,並受到他們極其真誠的歡迎。與我初次見麵的有阿特博姆,唱《花叢》的歌手,還為我們唱了一首《極樂島》。瑪爾米耶說,詩人們中間有一種“惺惺惜惺惺”的習氣,他們的心能夠相通,這話說得真沒有錯。從我和這位老詩人的接觸中就體會到這一點:

無論時光的馬車如何隆隆作響,堅守住你的詩歌的生命和童話世界中的歡樂。愛使人欣喜,讚美使人驚歎,我記得你的這雙重的貢獻。

——阿特博姆

在瑞典旅行不可不備一輛馬車,如果不是好心的州長答應借給我一輛供我在漫長的旅途上跋涉,我非得買一輛不可了。施羅德教授給了我一些零錢,以備在路上過關付費,或者買根馬鞭;法爾克朗茨替我設計旅行路線,在我的曆次旅行之中,這一次算是最特別的了,簡直好像在美國不通火車的地區旅行一樣,與我過去的旅行相比,仿佛退回到了一百年以前。

我來到了萊克桑德,眼前是遼闊的錫利揚湖。許多人在忙著把花環綁在五朔節的柱子上,迎接施洗約翰節前夕的到來。高大的柳樹垂在湍急的河流上,河上浮著天鵝。從穆拉遠望,朝著挪威邊界方向,依稀可見大山的藍色影子。無論生命和運動,彩色繽紛的服裝,暖洋洋的夏天,一切與我所想像的這裏的寒冷而寧靜的北方,是多麼的不同啊。在這仲夏的節日裏,生活是何等的豐富多彩啊。許多船隻靠著河邊駛了過來,船上坐滿了去教堂的人,有老有少,甚至還有抱在懷裏的孩子,他們都穿著整潔的衣服。這是一幅充滿活力和色彩的風俗畫,我隻能用可憐的文字寫一點貧乏的印象了。馬爾斯特蘭教授,可能是在看了我關於節日的描寫,聽了我和他說的其他有關的情況以後,受到了很大的觸動,接連兩年選在仲夏季節去那裏觀光,把見到的景象,連同當時的氣氛和色彩,再現在他的畫布上。

旅客在萊克桑德還可以找到旅館住宿,再往北走就不行了,因此,到了賴特維克,我隻能按照這裏的習俗,在牧師的住所尋找過夜的地方。這位牧師還沒有聽我通報姓名,立刻對我表示歡迎,就好像遇到節日一樣。第二天,我隨他去附近的澡堂,一群孩子已經守候在碼頭上了,見到我們就揮動帽子,因為知道我是那個寫童話的人。“安徒生到咱們達拉納來了!”昨天就有一個孩子回家時歡天喜地的把消息告訴了大家。這時我想起了我那些住在愛丁堡希裏奧特醫院裏的可憐的小朋友;我站在達拉納這裏的可愛的小朋友的隊伍中,卻想起了蘇格蘭的小朋友們,我的心情是高興的,又是惶惑的。我心中裝著對上帝的感激,但願上帝寬恕我在傷口疼痛的不幸時刻可能向他發出呻吟和悲歎。

這是過去那些日子的回憶,是傳說和曆史在一些地方留下的陽光,而這些地方常常使它變得比當地優美的風景更加誘人,更加叫人重視。達拉納人民的忠心耿耿,古斯塔夫一世的出逃以及他的一生,使我們來到這裏後更加不能忘懷。在他的生涯中,羅曼蒂克時期的廣闊而孤獨的背景幾乎是無法改變的。在《瑞典紀行》一書中,我放進去一組圖片,盡可能記下我所得到的印象。這個地方所占的麵積十分遼遠,一望無際的大森林,成堆的木炭,波光浩淼、深不見底的湖泊,岩縫中開的野花,岩石上築的野天鵝窩,等等,都使我感到新鮮,陌生。我覺得時光在倒流,仿佛回到了幾個世紀之前。我來到了法倫,一個產銅的城市,環境卻非常優美。記得這裏曾經發生過一件事,如果加以分類的話,可以看作是一種巧合,但許多人誇大了它的意義。我在瑞典收集的圖片,有一個總的標題,叫做《小草在說什麼》;並不是我喜歡這種玩意兒,隻不過是我親身經曆的一件事罷了。

法倫的州長花園裏,坐著幾個小姑娘在玩遊戲,她們手裏拿著四根小草,要把它們連接在一起;如果能夠接成一個圓圈,那麼就會認為她們無論提什麼願望,都會得到滿足。可是她們沒有一個人能辦到,於是要求我來試試。“我並不相信這玩意兒啊,”我趕緊聲明,但我還是拿起了四根草,並且答應她們,如果我的運氣好,弄成功以後,我會許願的。我把四根草接在一起,放開手,它們居然連成了圓圈。熱血湧上了我的臉孔,我的理智被迷信壓倒了。我之相信這種玩意兒,是因為我有願望想表達。“那麼你有什麼願望呢?”她們問我。我回答說:“但願丹麥打勝仗,很快實現體麵的和平!”“上帝會保佑你的。”她們齊聲喊道。——不料玩草那天許的願,巧極了,真的成了事實,弗雷德裏西亞一役的捷報,很快傳到了瑞典。

我經由耶夫勒回到烏普薩拉,在路過丹內穆拉時,俯瞰了令人頭暈目眩的礦井。以前我到過哈爾茨山的拉梅爾貝格,看過鮑曼的岩洞,哈萊因的鹽場,羅馬和馬耳他的地下墓窟,沒有任何樂趣可言,隻有沉悶、壓抑,如同做了一個可怕的噩夢。隻要我還活著,沒有把我的屍體送去埋了,我再也不願到地底下去了。

在烏普薩拉的老城區,我參觀了發掘的古墓,據說墓主分別是奧丁、托爾、弗蕾。十三年前我到過這裏,這些古墓幾百年來一直與世隔絕,沒有對外開放。一個老年婦女拿著入口處的鑰匙,她的姑媽,現在已經死了,當年聽到我的名字很高興,給我端上一杯蜂蜜酒。現在呢,她說,她願意點上蠟燭,讓我進墓窟裏看一看;有一次從斯德哥爾摩來了位大人物,她也是用這個辦法對他表示敬意的。當她去點火的時候,我獨自一人向墓窟走去,由於我受到無微不至的照顧而產生的對上帝的祝福和感恩,不禁脫口而出:“願上帝您老保佑我成功。”有時我在去教堂的路上進入林中欣賞美景,或者在古墓前憑吊死者,或者在我那安靜的小屋裏獨坐沉思,我都不由自主地說這句話。墓窟裏過道上都點燃了蠟燭,我在燭光照耀下走下了墓道,看見古老的壇子。她說裏麵裝著奧丁的骨殖,另外有人卻說這骨殖是奧丁後人即雲林加的。它的周圍是燒毀的野獸的骨灰。

在烏普薩拉拜訪了幾位朋友之後,我重新回到了斯德哥爾摩。我在布雷默爾老夫人家中被當作她們家的孩子看待。弗雷德裏卡·布雷默爾的妹妹阿加泰,非常聰明,可是體弱多病,那時還活在世上,從美國來的信都是寄給她收的。而當弗雷德裏卡回到家來,她已經去世了。老媽媽家舒適,富裕,幸福,我在這裏多次遇見他們家的成員,這是瑞典最幸福的家庭。在丹麥,有的地方傳說這個家庭和女作家本人的生活條件如何如何,看看現實情況和這些傳聞之間的不同,是很有趣的。當她第一次出頭露麵的時候,就有人說她在幾個貴族之家當過教師,後來又有人說她是個獨立自由的物業主,在奧爾斯達擁有地產雲。

來到一個陌生的城鎮,我覺得不但應該去接近仍然健在的著名人物,而且也應該去瞻仰仍受愛戴的死者的墓地,向他們獻上一束鮮花,或者從他們墓上采一朵回來。我在烏普薩拉憑吊了詩人耶伊爾的墓,他的墓碑仍然沒有立起來。滕爾內羅斯的墳上雜草與蕁麻叢生。在斯德哥爾摩,我去看了尼坎德爾和斯塔格奈裏烏斯合葬的墳墓;近郊索爾納一座小教堂的墓地葬著貝采利烏斯、科拉賴烏斯、英格曼和克魯塞爾,大一點的墳場上埋著瓦林。

斯德哥爾摩貝斯科夫男爵府上,過去是我的家,現在仍然是。他是詩人,幸蒙卡爾·約翰國王的隆恩,才得躋身於貴族之林。他具有人格的魅力,身上放射著慈祥的光芒,仿佛照亮了生活,也照亮了世界。他心地善良,才華橫溢,他在繪畫和音樂方麵的造詣,可以證明他的才能。他的歌聲柔和圓潤,你聽不出是一位老人所唱。他作為詩人,在文壇上所處的地位,盡人皆知。他的悲劇作品,通過歐倫施萊格的翻譯,在德國贏得了聲望。他深受尊敬,得到他的國王和平民的關愛。除此之外,他還有極高的文化素養,對朋友極為忠誠。

你是這樣的誠實,寬厚,你的心地是世間少有的。你是這樣的謙虛,你的內心總是敞開的;你是這樣的樸實,而你的詩歌的寶庫卻是這樣的富足充盈啊。

我用這樣幾句拙劣的言辭,為他畫了一幅肖像。

我在斯德哥爾摩的最後一天,正好遇上奧斯卡國王的生日,我非常榮幸地接到邀請,參與盛會。當我告辭時,國王和王後及幾位王子都非常謙恭懇切地與我道別,如同與親人分別一樣,使我深為感動。

歐倫施萊格在他的《回憶錄》第四卷第85頁中提到薩爾特查伯爵,有人出於好奇,想知道此公是誰,我們都不清楚,歐倫施萊格說了以下這番話:

前兩年的某一天,明特爾主教的一位熟人來找我。這是個瑞典人,身材魁梧,器宇軒昂。他一進門就報了自己的姓名,可是我沒有聽清他說的是什麼。因為當時沒有再問他一次,我想在談話過程中可能會重新聽到,或者可以猜測出來。他說想寫一部輕歌舞劇,希望我對它的主題提點看法。他把主題告訴了我,很有意思,我表示讚同,覺得“因此他要寫輕歌舞劇了”。然後他談到了明特爾,說是他的老朋友,他說:“我應該告訴你,我曾經研究過基督教神學,翻譯了《約翰啟示錄》。”一個寫輕歌舞劇的,居然也研究神學,我在心裏想。“明特爾也是共濟會的會員,”他接著說:“他是從我這裏聽說共濟會的,因為我是共濟會的大師父。”我好不容易又加上一個頭銜:“劇作家,神學家,共濟會的大師父。”然後他說起了國王卡爾·約翰,讚不絕口,他說:“我很了解他,同他一起不知道喝了多少佳釀美酒。”我想,好哇,劇作家,神學家,共濟會的大師父,又是卡爾·約翰的密友。他還沒有完:“這裏的丹麥人出門不佩帶勳章,明天我去教堂,就要把勳章掛出來。”我說:“那當然,你有這樣做的自由。”他又說:“我的勳章是齊全的。”我在心裏說:“劇作家,神學家,大師父,卡爾·約翰國王的密友,又是撒拉弗勳章的獲得者。”最後他話鋒一轉,談起了他的兒子,他曾經勸兒子常常想著點,征服耶路撒冷的時候,他的祖先是第一個登上城頭的。這時候我才想起這位來客原來是封·薩爾特查伯爵,事實上確也如此。

這些夠歐倫施萊格寫的了。

當我坐在接待室裏等待奧斯卡國王召見的時候,貝斯科夫介紹我與薩爾特查老伯爵相識,他立刻友好地、以典型的瑞典人的殷勤,邀我回國途中去他的莊園住幾天,如果那時他在家的話。至於在不在家,隻要輪船一進碼頭,是馬上可以看出來的。要不然,我或者到他在塞比的莊園去,不過這個地方不在我回國的路線之內,相去較遠,而離運河倒很近。我把他這些話當作朋友之間一般的客套,並不認為真有那麼一天會付諸實行。然而我在回國時,有一天上午,乘坐的輪船駛出羅克森河,進入弗雷達教堂(這裏的皇家墓園,我在《未帶圖片的畫冊》中描寫過)旁邊的第十三級水閘,作曲家約瑟夫森上了船。我在前麵說過,我曾經同他一起遊覽了索倫托和卡普裏島,前兩天又在烏普薩拉見過麵,他正在薩爾特查伯爵的塞比莊園做客,他們猜測我會乘坐這條輪船,就派他坐著馬車到這個水閘來接我。這表明老伯爵的殷勤是發自內心的,於是我匆匆收拾了一下衣物,冒著傾盆大雨,坐進馬車前往塞比的一座意大利式的別墅,薩爾特查老伯爵正住在那裏,陪著他的是他那美麗優雅的女兒,福克男爵的寡婦。

“咱們倆有點意氣相投,”老人說:“我一見到你就產生了這樣的感覺,真是一見如故啊。”他用這樣的快活的開場白來歡迎我。他有許多高尚的品質,由於他的人格的魅力,我們很快就親切地交談起來了。他告訴我他與國王和王子們的交往,與歌德和容·斯蒂林的結交;他又告訴我他的祖上出身於挪威的農家與漁村,他們在威尼斯救過幾名關在監獄裏的基督徒,被查理曼大帝封為薩爾特查親王。他們那個小漁村,就是現在聖彼得堡立足的地方,也歸了他的曾祖父所有。據說有一回俄羅斯皇帝來訪斯德哥爾摩,薩爾特查開玩笑似的說:“貴國皇都建立的地方,乃是先祖的領地,事實確是如此。”俄國皇帝也笑著回答說:“很好,那麼你來把它拿回去吧。”而據傳說,葉卡捷林娜(即凱瑟琳)一世乃是瑞典人,這一點可由薩爾特查的敘述和反複的說明而得到證實。他敘述了女皇童年時代的故事以及在他的曾祖父的生涯中所起的作用,他說聽他說這些事真是趣味無窮,他是這樣說的:有一天,他的父親在讀一本俄國簡史,忽然啪的一聲,把書丟在桌子上,說簡直胡說八道,講到凱瑟琳女皇的地方,全弄錯了,他知道得更清楚些,於是他講了下麵一個故事:

我的曾祖父是漢斯·阿伯拉罕·克魯塞將軍,綠騎兵的指揮官。當他擔任陸軍中校,住在布洛滕的軍官宿舍裏的時候,遇到了一件事,他的男仆耶安·拉貝想和他的妻子的丫頭凱瑟琳·阿姆帕普成親。克魯塞夫人結婚前的芳名叫做安尼克·辛克萊,為這對情人安排了一個盛大的婚禮,新婚夫婦的繡床上鋪的床罩那金色的流蘇,原是克魯塞夫人當年在查理十世王後身旁做使女時穿的深紅色外套上的飾物,因而後來弄出了一句流行的成語:“像耶安·拉貝結婚的床罩那樣精致”。耶安後來當了埃爾夫斯堡聯隊野戰軍的一名軍士長,但是夫婦二人都死得很早,留下一個孤苦伶仃的女兒凱瑟琳,被送到住在海謝拉的克魯塞將軍的老夫人家中,不知不覺就過了兩年。克魯塞夫人有個表姐妹,鐵森豪森伯爵夫人,有一回來探望,想到凱瑟琳這時已經八歲了,又漂亮又聰明,就收養了她,在斯德哥爾摩過了一冬。春暖花開後,兩人前往波美拉尼亞,伯爵夫人去繼承一筆巨額的遺產。可是當她們渡海來到呂根島時,有一條船在巡邏,因為瘟疫流行,不許乘客們上岸。於是她們隻好返回斯德哥爾摩。又過了一個冬天,這時她們已經住在政府街安卡爾克隆宮,伯爵夫人有個姑媽在列瓦爾去世了,她又得去奔喪,盡管俄國經常來襲擊,愛沙尼亞的局勢又非常混亂;而愛沙尼亞卻是伯爵夫人的老家,她說的是德語,家中雇用的婢仆是德國人,凱瑟琳自然也學會說德語。一路上非常順利。在那裏住了三天以後,凱瑟琳被派外出辦事,等她回家一看,門上貼了一張布告,內稱屋內發現瘟疫,任何人不得出入。凱瑟琳號啕大哭,看門的在裏麵告訴她說,伯爵夫人和另外九個人早已染病身亡,他本人是被禁閉在屋裏的。凱瑟琳傷心不已,在街上亂跑。這時來了個牧師格呂克,他是從馬雅姆到這裏為即將斷奶的小兒子尋找保姆的,看到這個姑娘身材勻稱,臉孔紅潤,卻是一副絕望的神色,便問她遭到了什麼不幸。聽了她的哭訴,得悉她有家歸不得,又無處可去,就想雇她做保姆。她已落到一無所有的地步,隻好接受他的安排,雖然她從前期望過更體麵的工作。牧師一家很快就喜歡上這個姑娘,到後來,牧師太太甚至覺得沒有她已辦不了事了。薩爾特查的曾祖父常常在這個教區打獵,然後順便在牧師家中歇足。那是在查理十二世統率大軍進行馬爾瓦戰役之後,俄國人在愛沙尼亞大肆擄掠,他們的指揮官是安內森·拉普茨金,他把馬雅姆教堂燒成焦土。薩爾特查莊園裏的奴仆全部被遣散,其中主人的親信則發配西伯利亞。當牧師的家在熊熊烈火中燃燒時,拉普茨金第一次見到了凱瑟琳,當即據為己有,作為對自己的獎賞。緬什科夫曾被封為王公,是沙皇的寵臣,在拉普茨金家中見到凱瑟琳並得到她的伺候,對她的美貌讚不絕口,第二天她就被送進他的王府;他並不怎麼喜歡女色,隻當作多了一個漂亮的女仆罷了。有一天,她正跪著擦洗地板,皇帝走了進來,但因為緬什科夫不在家,轉身想離開,卻發現餐桌上放著一盤甜點心,平常是為王公回府後預備的,他就吃了一些。凱瑟琳不知道他是皇帝,繼續在擦洗地板,他盯住她好一會,用手撩開她額上披下來的頭發:“好一個漂亮的姑娘!”他說。她滿臉通紅,他又拍拍她的臉頰,吻了一下,出門而去。凱瑟琳滿腹委屈地告訴緬什科夫來了個陌生的軍官,吃了甜食,肆無忌憚地吻了她。她一五一十地說了他的長相,緬什科夫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