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直譯與意譯並用不悖
自東漢以來,我國翻譯界對直譯和意譯孰優孰劣一直爭論不休,至今仍無定論。但是,爭論的雙方似乎漸漸達成了一種共識,認為二者應該相輔相成,不可偏廢。一般說來,一切“神形皆似”的譯文,通常都是直譯的結果。因此,譯者在醞釀表達的過程中,應該先從直譯試起,如果直譯能夠曉暢達意,則堅持直譯;如果直譯不能完全達意,則可采取一定補償措施。請看傑克?倫敦的小說《馬丁?伊登》第三章中的一段描寫:
Ambition soared on mad wings,and he saw himself climbing the heights with her,sharing thoughts with her;pleasuring in beautiful and noble things with her.It was a sod-possession he dreamed,refined beyond any grossness,a free comradeship of spirit that he could not put into definite thought.He did not think it.For that matter,he did not think at all.Sensation usurped reason,and he was quivering and palpating with emotions he had never known,drifting deliciously on a sea of sensibility where feeling itself was exalted and spiritualized,and carried beyond the summits of life……
Martin Eden came back to earth.His was a fluid organization,swiftly adjustable,capable of flowing into and filling all sorts of nooks and crannies.再看吳勞的譯文:雄心鼓著瘋狂的翅膀,直衝雲霄,於是他看到自已跟她一起攀登高峰,跟她有共同的想法,跟她一起欣賞美好和崇高的事物。這是他向往中的靈魂的占有,聖潔得沒有一點兒粗俗的成分,是一種自由自在的精神上的同誌的關係,這關係他無法想象究竟是怎麼樣的。他也不去想它。這方麵,他壓根兒什麼也不想。感情篡奪了理智的地位,於是他被過去從沒體驗過的感情弄得直打哆嗦,心裏直撲騰跳,在感覺的海洋上美妙地漂流著,那裏,感情本身變得崇高,超脫了凡俗,超越了生命的頂巔……馬丁?伊登回到大地上來了。他好比一種流質的有機體,會迅速地適應環境,隨便什麼角落也好,裂縫也好,都流得進,裝得滿。這段文字描寫窮水手馬丁?伊登見到“溫柔多情”的羅絲小姐之後,變得如何雄心勃勃、想入非非的情境。作者在這段描寫中,使用了一連串形象的比喻,譯者對這些比喻,基本上都是照直翻譯,取得了“神形皆似”的效果。如,把Ambition soared on mad wings譯為“雄心鼓著瘋狂的翅膀,直衝雲霄”,把Sensation usurped reason譯為“感情篡奪了理智的地位”,把drifting deliciously on a sea of sensibility譯為“在感覺的海洋上美妙地漂流著”,把came back to earth譯為“回到大地上來”,可以說都是逐詞直譯,但卻既準確又生動,給人一種頗能“傳真”的感覺。
當然,直譯絕不是機械的“死譯”,表達時往往需要根據歸宿語的習慣,進行適當的藝術加工。比如,His was a fluid organization用的是暗喻,譯者改為明喻,譯作“他好比一種流質的有機體”,顯然更加符合漢語的習慣;swiftly adjustable譯作“會迅速地適應環境”,這“環境”二字也是一個恰到好處的補償;而把flowing into and filling all sorts of nooks and crannies這種英語動賓結構,譯成漢語常見的倒裝結構:“隨便什麼角落也好,裂縫也好,都流得進,裝得滿”,則是一個很有必要的變通,否則,譯文將不堪卒讀。跟“神形皆似”不可多得一樣,直譯也不是處處行得通的。凡是無法進行直譯的,譯者也應知難而退,轉而采取意譯法,不再拘泥於原文的表麵形式,而以傳達原文的內層意思為主旨。英漢翻譯中有些句子顯然應該用直譯,有些則隻能用意譯。而對這些顯而易見的情況,譯界往往沒有爭議,直譯和意譯常常確實是交替使用,相互可以取長補短。但翻譯實踐中還常會遇到一些既可直譯也可意譯的情況。這時到底取直譯,還是取意譯就會成為一個問題。如A man may usually be known by the books he reads as well as by the company he keeps,for there is a companionship of books as well as of men,這句話有人采用比較直的譯法譯成“人往往可以從一個人所交往的朋友以及所閱讀的書去看他的為人。這是因為人與人之間有友誼,同樣的,人與書之間也有‘書誼’。”但有的譯法意譯成分更多:“所謂欲知其人,先觀其友,看一個人讀什麼書也能了解一個人,因人不僅能與人為友,還能與書為友。”上麵兩句雖然都有些值得進一步推敲的地方,但都是中文讀者可以接受的。這就引出了一個問題,如果兩種方法都可以,到底用哪一種?回答這個問題必須從更大的範圍著手,孤立地談直譯和意譯實際上沒有多大價值。一個句子到底應直譯還是意譯往往要考慮到上下文、語域、體裁、讀者等等因素,沒有一個一成不變的定理。北京大學辜正坤教授在討論文學翻譯時,對直譯和意譯有一段十分精彩的論述,概括得很全麵:“直譯,意譯,各有千秋,譯者依據功能、審美、讀者層三要素,宜直譯就直譯,宜意譯就意譯,能神遊於規矩之內,遊於規矩之外,能循規蹈矩,翻譯的行家裏手。”
但有一點應該特別牢記,當今英漢翻譯活動的主體並非文學翻譯。在經濟、科學、新聞、政論等語篇中,語言形式不是關鍵的因素,譯文就應盡量保持譯入語的特色。在英漢翻譯中發揮中文的優勢始終是譯者要努力的方向。這一點在當今全球化的大背景下尤為重要。因此,假如直譯法有背漢語行文習慣,造成翻譯腔,譯者就應該采用意譯法。換句話說,在大多數情況下,略偏重意譯仍然是應該提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