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MD是美國90年代以來一直在研製的一種用於本土防禦的反導彈武器係統。雖然至今美國政府仍然沒有就部署NMD作出最後的決定,但從目前的種種跡象來看,NMD進入美國現役武器裝備係統將指日可待。特別是1999年3月中旬,美國國會參、眾兩院相繼通過了“國家導彈防禦法案”,法案要求美國政府“盡快部署技術上可行並有效的、旨在抵禦美國本土遭受有限彈道導彈攻擊的全國導彈防禦係統”[45]。這意味著NMD極有可能從一種構想和研製中的武器係統迅速轉化為將投入實戰的現役裝備。
1994—1996年:NMD“技術準備階段”
NMD計劃迄今主要經曆了三個發展階段:第一個階段是從1994—1996年,是NMD的“技術準備”(technical readiness)階段。美國軍方在這一階段完成了NMD武器係統的基本規劃,確立了研製NMD係統的具體內容。第二個階段:從1996—1998年下半年:這是NMD“部署準備”(deploymentreadiness)的開始階段。第三個階段則以1999年1月國防部長科恩的NMD調整聲明為標誌,NMD計劃全麵進入“部署準備階段”。
1993年的“兜底評估”報告對NMD的規劃是花30億美元、用5年的時間完成其武器係統的技術說明工作,這份報告得到了白宮和國會的批準和認可。1993年年末,馬爾科姆·奧尼爾(Malcolm R。ONeill)被任命為BMDO的首位局長。在奧尼爾的領導下,BMDO根據“兜底評估”報告的主旨和要求,對美國軍方今後為了戰略、安全和軍事行動所需要的BMD計劃進行了進一步的規劃和調整。到1994年年底,新的BMD方案成型。其中,TMD依然被置於研發和裝備的優先位置,係統構成的武器單位有了進一步的補充、調整和發展;緊隨其後的是NMD。裏根政府的“星球大戰”計劃針對的是前蘇聯有可能對美國發動的大規模核導彈攻擊,所以研製的反導彈武器係統複雜、成本高昂,曾試圖研製和部署天基反導彈武器。冷戰結束後,美國已經不再麵臨來自蘇聯或俄羅斯核威脅的可能性,因此,克林頓政府的NMD計劃向著精幹、實用和有限成本的方向作出了重大調整,確立了NMD係統基本武器係統的研發構想,並將NMD計劃定位在“技術準備階段”[46]。
BMDO章程中規定,美國軍方NMD研製和部署的基本目的是保護美國本土免於受到“非正式授權的、事故性的和有限的導彈威脅”[47],即NMD主要對付的是來自所謂“流氓國家”和國際恐怖主義勢力有可能對美國發動的零星的核導彈攻擊,而不是來自俄羅斯可能發動的大規模的核打擊。目前重點則強調的是免受來自於所謂“流氓國家”的導彈報複。NMD係統直接針對的對象:一是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和其投擲工具——導彈技術的擴散,以防止所謂一旦核武器落入“國際恐怖主義勢力”手中後,利用核武器來要挾美國;二是對付正在擁有或有可能擁有核武器和洲際導彈能力的國家,一旦這些國家不聽從美國的旨意,美國又企圖進行軍事幹預時,防止這些國家的核武器報複美國。美國國防部長科恩明確提出:“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和投擲這些武器的彈道導彈技術的擴散,是威脅的主要來源,也必須仍是美國防務政策的中心之一。美國必須落實強有力的BMD計劃,這是減少、威懾和防禦這些威脅的反擴散戰略的一個部分。”[48]
從1994年到2000年,經過以下篩選、論證和規劃後的NMD武器係統主要包括5個部分。
(1)陸基反導彈攔截係統(Ground Based Intercepters,簡稱GBI)。其研製設想是利用已有的美國彈道導彈攔截係統的“增強型”,開發出陸基的“大氣層外導彈摧毀係統”(Exoatmosheric Killing Vehicle,EKV),其研製目的是對高速飛行的中遠程導彈和洲際彈道導彈具備早期攔截和摧毀能力。GBI主要由兩部分構成:一是推進器,即攔截導彈的火箭發動機;二是EKV,即GBI的攔截導彈。NMD的陸基反導彈攔截係統將部署在專門建造的攔截導彈發射場中。每個發射場在規模上是相同的,即將部署相同數目的攔截導彈。在攔截導彈被發射之前,都儲藏在地下發射井(silo)之中;一旦NMD攔截導彈部署到發射場之後,將不再對此進行飛行試驗。
(2)NMD陸基雷達(NMD Ground Based Radar,NMDGBR)。該雷達具有火力控製跟蹤和監視功能,並支持整個NMD係統的作戰行動。NMD-GBR與戰區導彈防禦係統中的THAAD雷達在功能上相仿,其硬件也基本雷同,但所用軟件不同,以便能適應NMD的數據處理器。目前NMD-GBR雷達的研發構想分為四種:普通陸基雷達係統(Ground-Based Radars,GBR)、相位陣列雷達(X-Band Radars,XBR)、升級後的早期預警雷達(Upgraded Early Warning Radars,UEWR)和輔助前進部署雷達(Adjunct Forward Based Radars)。相位陣列雷達中文一般也翻譯為X-波段雷達,該雷達是一種多功能雷達,使用高頻和高級目標識別技術。它將負責對目標導彈的跟蹤、識別、截殺評估等工作,向BM/C2提供早期目標導彈的軌跡數據和第一時間的追蹤數據。
(3)NMD戰鬥管理、指揮、控製和通訊係統(Battle-Management/Command,Control and Communications,簡稱BM/C3)。在出現針對美國本土的導彈襲擊之後,整個NMD武器係統的控製和操作都將由NMD-BM/C3來完成。太空監視係統發現來襲導彈發射之後,各種NMD雷達將對其進行跟蹤。所有的數據都將傳送到BM/C3來進行處理,以確定目標的線路並下達戰鬥任務。NMD-BM/C3係統分為兩個部分:一是戰鬥管理、指揮和控製係統(BM/C2);二是“飛行中攔截通訊係統”(In-Flight Interceptor Communications System,IFICS)。該係統將把來自BM/C3的、不斷更新的飛行目標判別和目標跟蹤信息傳送到飛行在外空層的EKV,幫助EKV不斷修正需攔截的目標線路,自定義目標信息並對預定目標實施戰鬥攔截。
(4)軍事偵察衛星/太空監視係統,即太空紅外線傳感衛星係統(Space-Based Infrared System,SBIRS)。任何目標導彈一發射,這些衛星就能夠探察和甄別到,並予以跟蹤和定位。這些衛星包括:早期預警衛星(Early Warning Satellite,EWS)、一般軍事衛星通訊(Military Satellite Communication)、防禦支援係統/同步太空遠紅外線衛星(Defense Support Program/Space Based Infrared System/Geosynchronous Earth Orbit,DSP/SBIRS/GEO)、太空和導彈跟蹤係統/低軌道太空紅外線衛星(Space and Missile Tracking System/Space Based Infrared System/Low Earth Orbit,SMTS/SBIRSLEO)。美國現在所使用的是“防務支持項目衛星係統”(Defense Support Program Satellites),它給美國提供了衛星早期預警能力。美國軍方的現有構想是,在未來十年中用SBIS係統替代現在的DSP衛星係統。如果2000年白宮作出NMD部署決定,在一定的時間內,這兩套係統將同時使用。但NMD部署接近完畢時,SBIS將正式全麵接受DSP衛星係統而執行太空探測、監視和預警。SBIS是太空感應衛星的組合體,它將負責發現、監視和跟蹤目標導彈的所有飛行過程,也將為BM/C2提供最初的目標導彈的軌道數據。
(5)太空感應器技術(Space Sensor Technology,SST)。該係統將裝置在攔截導彈上,讓攔截導彈在太空中探測到猶如星光一般微弱的目標導彈發出的熱源,並進行跟蹤;同時,感應器也將識別真彈頭和誘餌彈頭(decoys),鎖定預定需要攻擊的真目標,不受誘餌彈頭的欺騙而摧毀真彈頭。
NMD基本的作戰程序是:由天基紅外探測係統,即新型導彈預警衛星,首先發現和跟蹤來襲的目標導彈;經確認後將有關信息和數據傳送到負責作戰管理和指揮的C3I係統;同時,相位陣列雷達開始搜索目標,確定其飛行軌道等各種參數;指揮官在掌握有關情況後,向導彈攔截部隊下達發射任務;作戰管理與指揮的C3I係統繼續處理由天基紅外探測係統以及陸基雷達送回的各種信息,並將處理後的數據隨時傳送到攔截導彈的彈載電腦,對攔截導彈的飛行線路進行進一步的修正,以便準確地奔向目標導彈;彈載電腦和感應器在識別誘餌和真彈頭的基礎上,靠巨大的動能直接撞擊目標導彈,以實現摧毀的目的;相位陣列雷達繼續工作,評估攔截的具體效果。而整個國家導彈防禦計劃的指揮中心將是北美太空防禦司令部(North America Aerospace Command,簡稱NAAC)。該司令部位於美國科羅拉多州的奇恩(Cheyenne)山脈之中斯普林斯。
1993—1995年間NMD的發展構想基本上采用了“兜底評估”報告的基調,具體來說,就是首先進行NMD武器係統的研製工作,但並不決定什麼時候部署NMD。近期NMD將一直處於“技術準備階段”(technology-readiness period);究竟什麼時候決定部署NMD,要根據NMD技術的可行性和美國本土直接受到核導彈攻擊的“威脅”程度或性質來確定。[49]
克林頓政府之所以在第一任期內對加速研製和部署NMD缺乏熱情,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因為克林頓政府認為在短期內美國本土不會麵臨來自所謂“流氓國家”的導彈攻擊。1993年的“兜底評估”報告就提出,戰區彈道導彈是對美國海外駐軍的最大威脅,但整個90年代,美國本土不可能遭受蓄意的導彈攻擊。為此,該報告支持NMD的技術發展,但不支持部署NMD係統。1993年的美國中央情報局發表的“全球範圍內彈道導彈威脅發展前景”報告也認為,在未來15年內,對美國懷有敵意的伊拉克、伊朗、利比亞和朝鮮不可能具備可以威脅美國本土的洲際彈道導彈的研製能力。[50]1994年繼任的美國國防部長威廉·佩裏(William Perry)也支持這樣的判斷。在1995年他向國會提交的年度國防報告中稱:“擴散所造成的危險需要我們重點研製並迅速部署TMD,以保護在地區衝突中作戰的美軍以及盟國;同時,也要確保我們有能力開發一個將來有可能成為對付威脅而需要部署的NMD係統。”[51]1995年11月,美國國家情報委員會公布了《1995國家情報評估報告》。該報告繼續延續了1993年中央情報局報告的結論,隻是作了一些細小的調整,提出即使朝鮮正在研製“大埔洞2號”遠程導彈,但在未來15年內不可能研製並部署足以攻擊美國本土的洲際彈道導彈。[52]為此,克林頓政府認為沒有必要以近期內部署為目的而展開NMD的研製工作。
但來自美國國會的壓力卻使得克林頓政府很難自行掌握在NMD發展上的時間表。1994年11月,共和黨在美國國會選舉中獲得了大勝,在參、眾兩院都占據了多數席位。以共和黨眾議院領袖金裏奇為代表的保守勢力仍然堅持其頑固的意識形態主張,頻頻向白宮的軍控政策發難,要求政府增加軍費開支,進一步強化美國軍事力量的全球優勢。國家導彈防禦計劃就是共和黨向民主黨政府施加壓力的重要項目,竭力要求政府在NMD問題上盡快拿出部署決定。克林頓政府為了使其導彈防禦計劃與軍控政策和防擴散努力協調發展,對此一直采取了抵製態度。但在國會的壓力下,白宮和軍方為了針對當時似乎不斷升級的針對美國的彈道導彈威脅,也在NMD計劃上出現了朝向部署方麵作準備的轉變。在NMD的研製方案和係統能力上,五角大樓在國會選舉後不久專門成立負責係統能力評估的“老虎隊”(Tiger Team)。經過篩選,選擇了以陸基定向能截殺器(Kinetic Kill Vehicle)為核心的NMD攔截係統,同時輔之以升級型的早期預警雷達網絡,為導彈攔截提供跟蹤和定位信息。在NMD的攔截能力方麵,當時五角大樓的設計是實行“C-1”(Capability-1)方案,即以部署20枚攔截導彈為目標,以建立一個攔截導彈發射場為標準,NMD的係統設計能力在於一次可以防禦5枚左右的目標導彈的攻擊。NMD攔截導彈以“民兵”洲際導彈為助推器,發射場還是建立在北達科他州的大福克司。[53]
1996—1998年:NMD部署準備開始階段
為了在軍備和軍控這兩個領域都得到發展,克林頓麵對一個共和黨保持強勢的國會除了妥協之外,也無法找到其他辦法。但當時白宮的妥協確實是有限的。克林頓政府的政策是,一方麵盡量有限度地推進NMD的研發進程,以便取悅國會的共和黨人,減輕在國家安全問題上所受到的國內政治的壓力;另一方麵,則加強對國會的工作,說服國會支持美俄第二階段削減戰略武器條約以及《全麵禁止核試驗條約》。1996年6月,美國國會批準了START Ⅱ。這是克林頓政府在軍控方麵獲得國會支持的有限例子。為此,白宮不得不投桃報李,在NMD項目上對國會的壓力有所回應。
1995年年底到1996年2月,美國國防部對NMD作出了一項“計劃更新評估”(Ballistic Missile Defense Program Update Review,PUR)報告。報告評估了1993年BUR報告以來NMD所麵臨的環境變化,考慮並建議NMD武器係統的研製擴大一些新選擇,從而導致了NMD計劃目標的調整。報告的結論要求修改1994年美國“未來防務計劃”(Future Years Defense Program)中有關NMD的定位,提出要在1996—1998財政年度為NMD項目增加經費投入。同時,報告將NMD項目的目標確定為用3年來研製最初的NMD係統的核心武器,在作出部署決定之後再用3年來進行部署。美國國防部和白宮隨即批準了PUR報告。在有關NMD的研製和部署關係上,BMDO製定出了NMD研製和部署的“3+3”部署方案(3 plus 3 Scheme),其內容是:一旦美國認定本土確實麵臨著來自所謂“流氓國家”的核導彈“威脅”,決定部署NMD的話,那麼,美國軍方將花3年的時間完成NMD武器係統的研製,再花3年完成具體的部署。[54]在作出部署決定的6年後NMD將完全進入實戰狀態。如果在3年的NMD係統研製後證實美國不再麵臨迫切的“導彈威脅”,那麼NMD將重新回到部署準備階段。再經過3年後來評估美國是否麵臨嚴重的導彈威脅。如果這樣的威脅被證實,並在這一年內總統作出NMD部署決定,“3+3”方案將重新啟動,用3年完成部署所需要的技術和設施準備,再用3年進行部署。NMD計劃的“3+3”部署方案一直持續到1999年年初,它推動NMD的研發向實戰部署階段邁出了實質性的步伐。此外,這項部署方案也為克林頓政府反擊1996年大選中共和黨對民主黨政府的安全政策的攻擊找到了借口。1996年3月6日,美國國防部正式對外宣布了“3+3”部署方案。
從技術上來說,“3+3”部署方案是為了爭取更多的研製時間,以便在NMD技術成熟的基礎上進入實戰部署。因為整個NMD係統從研發到設施修建、從攔截導彈發射場動工到訂購攔截導彈,所需經費巨大。一旦NMD倉促上馬,技術質量難以保證的話,不僅美國軍方將臉麵掃地,而且所耗軍費涉及到美國在新世紀的整體軍備發展問題。因此,這也是一個以“謹慎和小心”為上的部署方案。當然,這個方案也具有深刻的美國國內政治意義。“3+3”方案畢竟是白宮將作出NMD部署決定的第一個方案,既對急於部署該方案的美國國會傳達了白宮將決定部署NMD的具體信息,也對如何部署NMD采取了靈活立場。因此,在美國國內政治上,NMD是一個白宮對國會急於部署NMD的立場采取“半推半就”的方案。它表明克林頓政府仍然希望掌握NMD研發和部署上的主動權,以NMD的技術成熟度和美國所麵臨的“導彈威脅”的性質為擋箭牌,並不願意向美國國會輕易屈服。同時,“3+3”方案的出台,也表明白宮和軍方對“日益升高”的導彈威脅的重視。當時,美國情報部門發現利比亞裝備了類似前蘇聯SS-25的遠程導彈。
隨後,美國國防部正式開始著手“3+3”部署方案的準備工作。1996年4月,五角大樓裝備和技術局(A&T)宣布將NMD項目列為“裝備分類”中“D1級”項目。1996年7月,BMDO又成功地對NMD計劃完成了首度“全麵綜合生產隊伍評估”(Overarching Integrated Production Team Review,OIPT),確認了NMD各係統的研製與生產合同的對口公司。1996年8月,萊思特·李萊斯(Lester L。Lyles)接替退休的奧尼爾出任BMDO的第二任局長,全麵負責NMD部署準備計劃。李萊斯上台後不久,為了回應美國國會要求重視NMD的壓力,避免來自國會對軍方過分偏重於TMD、忽視NMD的有關指責,宣布NMD計劃將從技術準備階段正式進入“部署準備階段”(deployment-readiness period);與此同時,NMD“3+30”部署方案啟動的時間初步定在了2000年。根據修改後的“3+3”部署方案,1999年,NMD的研發將進入係統整合飛行試驗(Integrated Flight Test,IFT)期,以便按照試驗結果決定用3年的時間完成最後研製,再用3年進行生產和部署。盡管如此,克林頓政府還是希望能夠掌握NMD部署的具體進程,沒有提出一定會在2000年作出NMD部署的明確決定。用李萊斯的話來說:“2000年將是美國決定是否部署NMD的第一個機會”。[55]這一部署準備方案的核心是將1999財政年度視為NMD係統水平能力的關鍵。如果這一年的飛行試驗證實NMD係統在技術上具有可靠性(technical feasibility),而且美國所麵臨的導彈威脅又足以支持部署NMD係統來加以解決,那麼,一旦在2000年開始作出部署,則將用3年的時間完善NMD係統技術,再用3年進行具體部署。如果1999財政年度的飛行試驗失敗,2000年美國總統不作出部署決定,那麼,NMD將繼續實行部署準備計劃,向著實戰可靠型的係統能力方向繼續改進。如果部署決定作出了,同樣實行“滾動性”的“3+3”部署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