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地，蘇暮走後，這酒席之上不過是少了一個原本便獨自喝著悶酒的人，卻好像給這這個酒宴都潑上了一桶冷水，霎時澆滅了原本熱鬧的氣氛。蘇未封瞟了紀氏一眼，本是想示意她解解這僵局，哪知那紀氏也是一臉的無奈茫然，兩人互相瞅著，很有些麵麵相覷的感覺。無奈之下，蘇未封尷尬地清了清嗓子，便側過頭，望向了方才飲下一杯清酒的司徒辰，道：“賢婿莫要介意……暮兒她，她也許是有些緊張……平日裏……她是斷斷不會如此飲酒的……”
司徒辰聞言，不由得再次因他那句“有些緊張”笑了笑，便道：“蘇大人多慮了，奚適倒是十分欣賞蘇小姐的性情。不為禮節所束……與舍妹甚為相似。”
他那一笑，本是帶了些許的嘲弄之意。然而因著他那漂亮極了的容貌，加之這番看似禮貌的話，不禁讓這堂中的所有人都在心裏對他添了分好感。蘇未封和紀氏更是不必說，能有如此儀表堂堂、姿態淡泊、溫文爾雅的男子做他們的女婿，他們能不開心嘛？
果不其然，蘇未封臉上的尷尬神色瞬時褪了不少，於是笑了兩聲，便頗有些欣慰道：“賢婿果真不愧為京城第一人啊！老夫原本還一直不解為何暮兒執意要嫁與你，現在看來，暮兒的眼光果然不錯，哈哈哈哈……”
他蹙了蹙眉，便放下了酒杯，淡問道：“莫非竟是蘇小姐決定的這門親事？”
蘇未封也沒有遮掩，道：“暮兒自小便懂事得很，許多事都不會要老夫和夫人擔憂，也很少違背我們的意願。隻是商討至這終身大事……暮兒竟堅決地要嫁給賢婿你。就算暮兒不曾把兩家聯姻的利害關係一一道來，怕是即便聯姻之後對我蘇家有害無益……嗬嗬，老夫也是攔不住她的。”
“哦？”司徒辰想起那蘇暮方才的表現，不由得對這個女人稍稍提起了一點興趣，“蘇小姐與奚適素昧平生，今日不過第一次相見，何以令得她如此執著？”
“這……老夫也不明白啊，”蘇未封說得很誠懇，絲毫不會讓人懷疑他是否在編造謊言，“賢婿若是好奇，往後的日子可以問問暮兒罷。來日方長，來日方長，哈哈……”
來日方長……司徒辰附和著輕輕笑了笑，眼底卻是冷若冰霜。
他司徒辰豈是任人擺布之物！司徒複讓他娶丞相千金，他不得不娶，可不拒絕並不意味著什麼都接受——
他不喜歡蘇暮。不喜歡她看起來竟一點也不是裝出來的漠然態度，不喜歡她的目光裏總沾染了些王者之氣，不喜歡她那雙明亮清冷而睿智的瞳孔，不喜歡她站起來如居高臨下般看著他——
更不喜歡她分明生了一張不算好看的模樣，卻偏偏讓他第一眼便想起了一個淩駕於整個人間的女子。
他不喜歡蘇暮，所以，不會接受她。
“不過賢婿啊，據說皇上近日正為軍餉而發愁，找個理由來搜刮你們司徒家也是早晚的事而已了，這……你和令尊可要做好準備啊。”
驀地蘇未封話鋒一轉，便再次和司徒辰談起了國事來。他蹙著眉，蒼老的臉上竟隱隱掛著些擔憂……在朝野上翻雲覆雨的老丞相，此刻竟能懷揣著如此真性情的一麵，委實也令人讚歎不已。
司徒辰回過神來，卻隻是淡淡地道了句：“家父早已料到皇上會有此舉。隻怕這次出兵昆侖，攻打浮嵐反而為次，削我司徒才是主要目的罷。”
蘇未封怔了怔，卻是不經意地笑了。他很欣慰地發現，眼前這個不過二十華年的俊美青年的洞察力是如此敏銳，絲毫不遜色於朝廷上那些長期跪在天子腳下的大臣，司徒氏雖以商為主，本應運籌帷幄、專心商道，然而其後人竟也這般精於朝政、觀察局勢……這個男子，真真不簡單啊。
“這……皇上確是有意為之，”蘇未封的笑意一閃即逝，轉而又變成了擔憂之色，“大商家司徒氏與左相蘇氏結為親家，無疑是相得益彰，本就應是皇上的大諱。隻是皇上找不出罪名來貶老夫的職，於是隻好借出兵昆侖收集軍餉來裁減司徒氏的財力……老夫對司徒氏，實在是慚愧得很……”
司徒辰冷冷地瞥他一眼，道：“那皇帝竟是如此自不量力？即便是削了我司徒家所有財力充當軍餉，以凡人之軀便能侵犯浮嵐神界？”
“賢婿這話可萬萬說不得！”蘇未封聽得他竟然毫不忌諱地說那天子自不量力，嚇得趕忙出聲，“皇上他定然自有打算。不過……唉，據說浮嵐神界不僅應了這一戰，而且……那傳聞說的天姬也將親自迎戰……”
“天姬？”他抬眼，語氣依舊淡然，“可是那傳聞中三界至美之人？”
蘇未封點點頭，又補充了句：“自然也是主宰神界之人。”
司徒辰聞言挑眉，兀的竟又想起了那屋頂上人口口聲聲說的神祗，不禁冷笑一聲，道：“原來統領神界之人是浮嵐天姬。”
“賢婿怎的？莫非還有其他傳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