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憑吊賴文光(1 / 3)

一條人影淩空折閃,像一團柳絮輕飄飄地落下,一拉漁翁一閃而去。嬋娟沒有去追,對阿妹和禦妹說了幾句,又獨自往前走。

夕陽下,荒山頂,隻剩下嬋娟的身影。

不遠處,一股大水流經斷落的河床時,形成了瀑布,發出轟然巨響,雲垂煙接,萬練倒懸,細的似珠簾,粗的像冰柱,飛跌下去,在潭水中激起軒然大波。

潭邊,鞭王正在練習鞭法,見來一個女子,一式“天河倒瀉”,直向她胸坎點去,身形踏步換位,詭疾若風,冷漠如冰的麵色上立布森森殺機。

嬋娟悶聲不答,凝神出劍,一式緊接一式,如江河之水,滔滔不絕,劍式之玄奧,令人莫測。

鞭王才知道錯估了對方功力,隻覺劍勢如影,隨形而至,寒風如割,不禁微怔,身形一偏,右臂一振,頓時指影浸空,銳嘯指風,頓把劍勢蕩開。

“她是誰呢,怎麼這樣麵熟?”鞭王細瞧嬋娟,花容春在,秀色可見,柳眉黛彎,鳳目點漆,瑤鼻小口,十分迷人。不禁高興地說:“小美人,多時不見,又漂亮多了!我不殺你,隻要你與我結為夫妻。”

“罪過!罪過!多時不見,你這惡習仍然未改,若識趣,快快走開,不要糾纏,我沒時間與你磨牙!”嬋娟說了一句,憤然欲去。

“豈能那麼便宜?看我長鞭讓不讓。”鞭王說了一句,一揮長鞭,精奧絕倫,剛猛陰柔,循環相濟,紮、纏、打、攻使人莫測,就是傷不了嬋娟身體,不禁驚歎說,“又從哪裏學到了如此功夫?”

“不要逼人過甚!”嬋娟說著,兩道柳眉一揚,星眸中泛出殺機,寶劍一震,劍光透出一溜寒星,爆裂四射,漫天飛湧。

“哈哈,我看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鞭王一聲怪笑,右手四指彈出一點火星,那點火星一沾衣衫,著燃起焰。

嬋娟一看不好,就地一滾,滾滅了火,隨之躍起,急忙奔走。

鞭王也不去追趕,向樹林深處的一處大院走去,一邊走,一邊自語:“不是想捉書呆子,今天怎麼能放你一馬?”

一勾殘月從東邊升起,天空明淨,大地安寧,仿佛一切事情都沒發生過。

暖映垂柳曲檻邊,

一堆紅雪罩春煙。

春來自得風流伴,

榆莢休拋買笑錢。

書呆子此時背誦著王禹的吟杏花詩句,悠然走來。

鞭王連忙進院對手下人悄悄吩咐一番,隻等書呆子進網。

院落有小池,波光浩渺,灰雲殘月,淒淒慘慘。還有許多建築翼角飛簷,雕梁畫棟,沐金塗朱,置此池中,十分壯觀。

書呆子走進院裏,口吟:

含情露態一枝枝,

斜壓漁家短短籬。

惹袖尚憐香豐日,

向人如訴雨多時。

飽覽景致,沒有一點兒提防的思想準備。

一些建築物後邊,露出一夥人,有的手挺長矛,有的弦弓搭箭,矛頭、箭頭都向著一處。隻要一聽暗號,這些人立即出擊,誰要不束手就擒,身上就矛箭叢集,變成刺蝟一樣。

這一切,書呆子沒有發覺,信步走進了屋內。

一個女子手腳被縛住,口中塞以布團,雖口不能言,卻從鼻孔連連發出輕哼之聲,似在向人求救。

“妙嬋小師父,你怎麼啦?”書呆子叫了一聲,忙彎下腰去,伸手欲將她抱起,哪知女子是偽裝手腳被縛,猛然一撐,活結即開,出其不意雙臂齊張,把書呆子緊緊抱住。

書呆子冷不防一驚,未及掙脫,突覺一股異香撲鼻,來不及屏住呼吸,就失去知覺。

“哈哈,到底等來啦!”鞭王一聲冷笑,從後邊走出來,吩咐手下:“按照威妥瑪參讚的吩咐,大家快搬柴草,把書呆子活活燒死!”

裝做嬋娟的女子立即站起,跳出屋外,對書呆子說:“我已布下粉色陷阱,你偏偏不能自持,不管陷阱下的荊棘和利刃,可能隻感到一種狂潮奔流,陣陣燥熱了吧?”

書呆子軟綿綿地倒在了椅子旁,雙目微閉,像酣睡一樣。

東邊天際的雲層由黑變成了深灰色,再加窗口燈光散出的微弱光芒,整個院落可以模糊地看出輪廓。

一條黑影從院外閃進來,隱藏在隆起的屋脊上,觀看著院內的動靜。

“好妹子,你這一裝,這一蒙,給為兄省下了不少力氣,輕而易舉地把書呆子擒住了!”鞭王稱讚著那個假裝嬋娟的女子。

“在太平天國興盛時,我藍玫瑰與你鞭王一起投奔南京,結拜為兄妹。這一點,你還沒有忘記吧?”假裝嬋娟的女子挑逗著說。

“我哪能忘記了你呀!”鞭王也深情地回答了一句。過了一會兒,一夥人搬來了柴草,堆起來有一房高。

鞭王看了一眼,慢慢走過去,把書呆子往起一抓,拋到草堆上,示意點火。

藍玫瑰一劃火柴,正要往著點。

忽然,打來一石,把火柴碰滅,接著閃來一條黑影。藍玫瑰不禁驚叫一聲:“啊呀,什麼人?”

“不要驚慌,好妹子,這人我來對付,你快點火!”鞭王說著,揮起了長鞭,也命令一夥搬柴草的人都抽出了腰刀。

“小施主,不要害他!”來者一聲長嘯,一招“潛龍入水”,從約兩丈高的屋脊墜落下來,將離地麵三尺高時,腰身一弓,已是雙腳落地,對鞭王說,“你為什麼要加害於這位書生?”

藍玫瑰定睛一看來者,認出是妙淑,正要離開,隻見鞭王撲了過來。

“一個尼姑,你來幹啥?”鞭王一招“分水取蚌”,右手化掌為指,疾點淑圓乳根上膺窗大穴,左手則化指為掌,橫切妙淑右腕,還漫不經心地說,“我想害誰,難道還聽你不成?”

“兒大不聽爺,誰叫你聽話?”妙淑也不示弱,揭起了鞭王的短處,“當初忠王收養過你,你不聽忠王指揮,胡作非為。”

一聽揭短,鞭王火冒三丈,大聲喊:“給我一起上!”一夥人圍了上來,槍紮刀砍。

妙淑身影一晃,寒光閃閃,一把鐵傘,砸、撈、敲、蓋,猶如千萬個鐵輪翻滾,把一夥人逼得紛紛後退。

“小施主,快走!”妙淑見眾人退後,朝柴堆上喊了一聲。

一條白影從柴草堆上一掠而去,眨眼工夫不見蹤影。

“何方高人,給我留下書生!”妙淑一看書生又被掠去,也不戀戰,飄然而起,對鞭王說了一聲:“再敢害人,下次不容!”

“臭尼姑,你哪裏走?”鞭王大罵著。料峭的春風,仍有點兒薄寒。

妙淑追了一陣,卻不見了白色影子,隻好蹲在地上,在一棵大樹下休息,心裏想:“小施主被誰搶走了?是凶,是吉?”

太陽漸漸升起來,和煦的陽光給寒冷中的人們又增一點兒溫暖。一條大路上,奔跑著一個人。

白衣少女挾著書呆子,進了一處山穀。見沒有人來追趕,也放慢了奔跑的速度,順口唱出了《西廂記》中一段台詞:“走荒效曠野,把不住心嬌怯,喘籲籲難將兩氣接。”隨著唱,心裏也似崔鶯鶯長亭別了張生,好生放心不下。幾次想把書呆子穴道解開,又怕書呆子醒來拔腿跑了,猶疑之際,走進了一片凹地。

小草青青,夾植著奇鬆挺秀,綠柳翠拂,芳香襲鼻。

白衣少女深深呼吸了一口,輕輕噴在書呆子的玉麵上,見仍然沒有反應,臉上流露出十分著急的神情,急轉幾個彎,向一座繡樓奔去。

“歌女姐姐回來啦!”一名少女從樓上下來,問了一句,把院門打開。

“一枝花妹妹,你把門守好,我要救醒這位小書生。”歌女吩咐一句,把書呆子抱上繡樓,從箱子裏取出藥,一開瓶塞,清香撲鼻,沁人心脾。硬送進書呆子嘴裏,又坐在床榻上,運功催引藥力,送達書呆子全身百骸。

一個時辰過後,昏迷中的書呆子,神情由渾返清,隻覺得好像脫胎換骨一般,無比輕靈舒適,靈台清朗澄澈,身子不由自主地動了動,呼吸也轉入正常。

歌女臉上露出了高興的神情,一拍手說:“書生弟弟醒過來啦!”

書呆子慢慢蘇醒過來,發現自己正安適地躺著,急忙睜大星眸四看,榻上錦繡被,上掛流蘇暖帳,靠窗前的桌子上,擺著宮粉寶鏡,這顯然是一座繡閣。“我怎麼躺在了這裏?”一聲疑問,才發現身旁坐著一名女子,正笑嘻嘻看著自己。

“書生弟弟,不要動,躺一會兒吧!”歌女竟將嬌軀緊緊地貼在了書呆子身旁。陣陣暖氣,由嬌軀透進書呆子的肌膚上。

書呆子感到十分不自在,小聲說:“不要如此!不要如此!”

歌女不時微側粉首,故意將櫻唇貼近書呆子耳畔,吐氣如蘭,慢慢說;“你中了迷魂散,不是我碰上救你,你這一輩子也別想再醒來。”

“這女子怎這麼麵熟?不知在哪裏見過!”書呆子覺得有緣,半爬在床上,細細看了一陣子,慢慢地想了起來:“是你,歌女姐姐。”

“好弟弟,正是姐我呀!”歌女高興地說了句,又把身子往前挪了挪。一股少女的幽香撲鼻而來,沁人心肺。

書呆子隻覺得心中不安:“孤男寡女同處一室,難免有蜚短流長!”心念及此,連忙伸手推開。

“別怕,沒什麼!”歌女安慰著,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無不充滿嬌俏的姿態、嫵媚的神情。尤其那雙美眸,凝閃著智慧的光彩,清幽脫俗,眉梢眼角流露著少女的風韻、芙蓉春睡的嬌慵。

書呆子隻輕輕說一聲:“放開我!我的好姐姐。”

歌女粉頰飛紅,不知是喜,不知是羞,說不出的一種滋味,是甜,是酸?“歌女姐姐,你怎麼來到這裏?”書呆子很關心地問了一句。

歌女臉色潔白,雙眸蘊淚,似有無限苦衷,傷心難言。

書呆子立即意識到自己不該多問,忙解釋說:“歌女姐姐,怨我多嘴,你不要哭呀!”

“書生弟弟,我沒有哭呀!”歌女上牙咬了一下下嘴唇,鎮定了片刻說,“一言難盡呀!”

其實,人在傷心的時候,越說別哭,越哭得厲害。

歌女雙眸的眼淚再也控製不住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訴說過去。

“從義父石達開失敗以後,我仍然想為太平天國出點兒力,但是又無臉回去,隻好以賣唱為幌子,有時像一朵花,任人采摘,有時像一棵草,被人踐踏。東漂西蕩,刺探洋人和朝廷的意圖,不報身份給太平天國暗送情報。有時敵情多變,暗送的情報難免不準,洋人欺侮我,清兵抓我,太平軍信不過我,我三頭受氣,處處坎坷,怎能不傷心呢!”歌女哭訴了一陣,慢慢止住悲泣,粉麵微抬,淚眼盈盈地看著書呆子,無限柔情,盡在不言中。

書呆子看著她粉頰上斑斑淚痕,猶若春雨梨花,不由怦然心動,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去。

春雨綿綿,把千峰萬嶺都籠罩在雨霧中。

一條崎嶇的山路左盤右旋,時隱時現,如一條淡黃色的長蛇,緊緊地纏繞著凸起的大地。

小路上,嬋娟有氣無力地走著,走著,忽然眼前一黑,毒力發作起來,倒了下去,掙紮著爬了幾次,都沒有爬起來,隻好頭枕玉臂昏睡過去。

一陣山風吹來,把嬋娟的衣衫撩起,高聳的雙乳間,有一小小傷口,流著一滴滴黑血。

幾隻山鷹在嬋娟頭頂上盤旋了一大陣,漸漸離去了。

山坡上,芳草萋萋,百花盛開,有幾塊巨石立在這芳草坡上。

石頭旁傳出“吱吱”怪聲,三條毒蛇的七寸上,血濺草灘,蛇身亂翻。是誰如此出手?昏睡過去的嬋娟當然不知道。

一個人到了嬋娟身側,伸出一隻枯爪怪手,先理了理散在嬋娟額頭上的亂發,又仔仔細細端看了一陣子,見嬋娟沒有死,隻是中毒昏睡,心想:“真是天上掉下個林妹妹,我真有豔福。”

昏迷中,嬋娟做著一個夢,與黃文英同騎一馬,在山野奔馳,追兵漸漸甩遠了,不禁高興地呐喊:“洋鬼子不見了!”

看到嬋娟嘴唇微張,來者不禁“哈哈”發出一連串峻冷的笑聲,猶如魔鬼啼嘯,淒厲至極,群山裏籠罩了一層恐怖的氣氛。

嬋娟被這笑聲驚醒,覺得心髒劇烈震顫,神經緊張,眼光中露出憂鬱恐懼的神色。看了一眼,吃驚地想:“這個胖冬瓜怎麼來到了這裏?”但沒敢動,仍然靜靜地躺在芳草地上,裝作昏迷的樣子。

胖冬瓜一彎腰把嬋娟抱起,沿著山路疾走。

“黃文英哪裏去了,難道不來救我嗎?”嬋娟一路上想著。一輪紅日滑到西半天,大霧籠罩的太湖邊冒起幾縷炊煙。“妙嬋小師父,你在哪裏?”黃文英的喊聲斷斷續續地傳來。嬋娟一聽,計上心來,放在胖冬瓜背後邊的右手,突然出擊。胖冬瓜防不勝防,大穴被點,雙臂一鬆。

嬋娟掉在地上,又立即躍了起來,順著喊聲跑去,嘴裏高興地叫著:“黃施主,我在這裏!”

“啊,我終於找到你啦!”黃文英聽見嬋娟喊聲,又見嬋娟跑來,不禁也高興地叫了起來。

看看快要見麵,嬋娟又忽然倒了下去。

黃文英把嬋娟抱了起來,大叫:“小師父!小師父,你醒醒!”嬋娟仍然昏迷不醒。

看看太陽又落下了地平線,黃文英輕輕抱起嬋娟,疾走到了太湖邊。

太湖位處江蘇省南端,東連上海,南銜浙江,占地1400多平方公裏,大晴天都大霧蒙蒙,是藏身的好地方。

“你怎麼啦?”黃文英問了一句,忙把嬋娟平放在地,左手貼在她命門穴上,真力源源沿掌而出。

蕭嬋娟的手指慢慢活動了幾下。

約有半盞熱茶的工夫,黃文英已是汗流浹背,頭上熱氣繚繞,臉色蒼白,顯然是真力損耗過大。

嬋娟的氣息,卻已漸漸轉粗,雙唇蠕動,欲語無聲。月光溫柔地照在嬋娟身上,線條分明,富有魅力。夜幕降臨,山野更加寂靜。

嬋娟隻覺身上發熱,慢慢站起,又慢慢走到太湖邊。

在水中,顯出嬋娟那嫻靜秀麗的身影,像一朵盛開在湖水裏的白生生的出水蓮花。

黃文英看著,微微地笑了。

“別高興,這可能是回光返照。”嬋娟慢慢說著,又抬頭望望夜空。

月色如洗,照著無邊無際的水麵,水麵水平如鏡,反映著微弱的月色,使人感到有一股難言的悲淒。

嬋娟雙眸流出了眼淚,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我中了毒掌,恐怕不久於人世啦!”

看見嬋娟流出了眼淚,黃文英心中也陣陣難過。但是,男兒有淚不輕彈,便轉過身來,又安慰說:“妙嬋師父別悲傷,總有藥能治了你身上的毒!”

“你說有藥,那咱們去找吧!”嬋娟說了一句。

“到哪裏去找呢?”黃文英暗自叫苦,卻安慰道:“你盡管放心,好好養傷吧!”

“謝謝你!”嬋娟感激地說了一句。

山風陣陣吹來,身體虛弱的嬋娟上牙不斷叩擊下牙,顯然冷風襲人。

“這荒野,不是久居之地。”黃文英說著,扶著嬋娟,四下裏瞧。

“唏聿聿”一陣子長鳴,一匹白馬向這邊奔來,站在了嬋娟跟前,親切地舔了舔嬋娟的手背。

“是誰把我的寶馬良駒送到我的身邊?”嬋娟自然驚歎。黃文英把嬋娟扶上了白馬,自己也躍了上去。

白馬似乎善解人意,放開四蹄,疾奔如飛,過樹林,越荒灘。

“籲!”嬋娟叫一聲,看見不遠處出現小橋流水,亭台榭閣,景色幽美的莊園,幾株蠟梅,淡淡隱浮暗香,便對黃文英說:“咱們暫在這裏休息一下吧!”

“也好!”黃文英說了一句,先跳下白馬,又把嬋娟扶下馬來,關心地問,“沒異常吧?”

“沒有感覺出來。”嬋娟回答了一句,用手理了理長發,向莊園走去。

“裏邊請!”門一開,從屋裏走出店小二,忙往裏讓人,等黃文英扶嬋娟上了床,一切安頓好了,又問,“客官有啥吩咐?”

“有。”黃文英從懷裏掏出一本書,翻看了一陣,見屋內桌子上放著紙筆墨硯,便坐在椅子上開了一藥方:“大黃500克,白芷、薑黃、生乳沒各150克,共研細沫,蜂蜜120克,調勻成膏。”黃文英寫好,置筆,從布包裏掏出一塊元寶,又對店小二說:“你到藥鋪照此方抓些好藥。”

店小二隻覺眼前一亮,雙唇半啟,兩目發直,愣地盯著,一副饞涎欲滴的樣子,像中魔似的,抓起元寶,到藥鋪抓藥去了。

黃文英不放心嬋娟病情,坐在椅子上靜靜觀察。

嬋娟此時似乎病情發作,頭上冒著熱汗,嘴唇不停抽搐,牙緊緊咬著。黃文英看在眼裏,疼在心上,十分為難。

店小二把藥買回來了,又精心煎熬好。

黃文英執藥在手,連忙倒了一杯水,把藥灌進嬋娟肚子裏。

藥進肚子,嬋娟漸漸輕鬆,嘴唇不再抽搐,牙也不再緊咬。一張吹彈可破的臉蛋兒,粉妝玉琢,旋出兩個淺淺的酒窩,那遠山含黛的秀眉,斜飛入鬢,秋水含珠的美眸,清澈如水,甜蜜的櫻桃小嘴漸露俏笑。

月亮似乎也十分感動,慢慢露出了笑臉。

“小師父,你終於好轉了!”黃文英看著,不禁鬆了一口氣,又低頭問,“你不疼了吧?”

嬋娟微睜雙眸,看了一眼黃文英,又微微一笑說,“不疼囉,是你喂了什麼藥?”

“我也中過毒掌,”黃文英說,“疼痛難忍,嘴唇抽搐,與你剛才疼痛的樣子差不多。是義父請了名醫,把我的傷治好。因此,這副妙藥的方子,我就記了下來。”

“你的心真細囉!”嬋娟聽了,感歎地說。

“不瞞你說,我的心有時比女人的心還細,有時卻又比李逵的心還粗。”黃文英自謙地說,“比如,我沒有把藥給你預先備好,讓你剛才疼痛了一大陣子!”

“這藥確實頂用,我現在覺得好多囉!”嬋娟高興地說。“那就好,那就好!”黃文英驚喜地說。

嬋娟坐在床頭行功,立感丹田之火,如柴點燃,慢慢地愈燒愈盛,由顫動跳躍,至橫衝直撞,回折翻騰,衝門過穴,已遍達四肢,本身真氣,導引著暢走全身百穴,待動行兩周之後,就周身骨節,咯嘣作響,接著熱氣全消,清涼無比。

“效果如何?”黃文英見嬋娟由痛轉舒,親切地問。

“好多囉!”嬋娟仰頭說了一聲,聲音裏充滿了希望,心裏湧起一道道感情的漣漪,又微微一低頭說,“真不知該如何感謝你!”

“沒什麼!”黃文英說了一句,望著嬋娟偶然露出的眼光裏,好像有無限深情,又好像有無限痛苦,蓄滿許許多多難言之隱,彎曲的長睫毛不停地抖動著,似乎想掩飾內心深處的雜亂情緒,便又關心地說,“你安心養傷吧,我會盡量照看你的!”

不一會兒,店小二端進酒菜。

“來來,這道紹興肉蠻有味,吃一塊!”黃文英說著,把一塊紹興豬肉放在了嬋娟碗裏邊。

嬋娟先是一怔,又慢慢地說:“我已為尼,不能吃葷。”

“噢,這一激動,我怎忘了呢?”黃文英自責了一句。又接著說:“道經中說:道之在我者就是‘德’,它是從道中分化出來的,而萬物都必須有‘德’,‘道’和‘德’有著共性與特性的關係。”

聽著黃文英的言談,嬋娟佩服地看了一眼,又有點兒不好意思,便轉過話題,談起了生意上的事:“黃施主,你說現在辦工廠怎這麼難?”

“這是我們中華民族整體觀念落後。從世界上看,19世紀中葉到19世紀末葉,也正是大清道光年間,以蒸汽機的使用為代表,興起了第一輪的經濟全球化,我們沒有響應,發生了鴉片戰爭,1851年出現了太平天國。”黃文英解釋說。

嬋娟感到這些知識十分新鮮,便接著說;“看來經濟全球化的浪潮今後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不參與是要被動挨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