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笑對天下不平事(3 / 3)

“聽說旗昌與太古正鷸蚌相爭,咱怡和洋行可漁人得利呀!”一條遊船上傳出一陣陣笑聲。

嬋娟和阿妹正劃船經過,見怡和洋行經理托·雷利一手捋須,一手端著酒杯,又十分高興地說:“歌女,快唱一段!”

歌女豔妝麗質,從艙後走到怡和洋行經理麵前,深深地道了一個萬福。怡和洋行經理得意地笑著說:“要唱出感情!”

歌女清了清歌喉,唱開了:

休道是轉眸上下窺,

恨不能倚香腮左右偎。

使錦被翻江浪,

羅裙作地席。

既待要暗偷期,

咱先有意,

愛別人可舍了自己!

歌女唱到高興時,不禁眉飛色舞。

“唱得好!”怡和洋行經理托·雷利率先喊叫,並且掏出一錠白銀作了賞賜。“大經理,您真好!”歌女說著,一條軟滑豐滿的身子慢慢地鑽進怡和洋行經理懷中,一聲輕笑,從衣服底下扯出一條絲帶,輕輕一晃,一股濃香灌入怡和洋行經理托·雷利的鼻孔。

托·雷利立即感到定力全失,頭眼昏花,渾身熱血狂湍疾流,禁不住把歌女緊緊抱住。

歌女似乎還嫌不緊,一邊用小拳頭搗著怡和經理的背,一邊說:“再摟緊一點兒!”

“怡和經理也不是個什麼好東西!”嘎拉哨看了一眼,嘴上說著,心生一計,把一包從旗昌洋行取出的東西,悄悄放進怡和洋行經理的遊船上,又默默離開。

“你剛才為啥把一包東西放在了怡和洋行經理乘坐的遊船上?”假觀音一邊走,一邊不解地問。

“這裏不是說話之地。”嘎拉哨不僅沒有回答假觀音提出的問題,而且又對假觀音說,“走,上杭州大街逛逛去!”

街上繁華熱鬧,兩邊青樓林立,一些濃妝豔抹的風塵女,三三兩兩,倚在青樓的欄杆上搔首弄姿,朝著下麵的行人頻送秋波,萬般逗撩。

“真是人間天堂!”酒仙一邊觀看,一邊感歎,忍不住慢慢吟了起來:

一顆玉心被碰碎,不願說再會。穿越高山,苦渡惡水,誰道不累!隻因花容豔色,整夜無法睡。悶練拳術,閑翻亂書,空依門扉。

“是誰亂吟《眼兒媚》?”嬋娟聽了,望了一眼,覺得眼熟,然而一時又想不起在哪裏見過,便一邊思索,一邊與阿妹上了酒樓。

一夥洋人圍著一個賣唱的女子,左拉右拽,好像十分喜歡、親熱。賣唱女子十五六歲,沒了主意,上衣有幾顆扣子已被解開,露出雪白的皮膚。

嬋娟見了,不禁大怒:“這成何體統,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撒野?”

“姐姐,不要急,咱們觀察一下再動手相助也不遲。”阿妹一邊說,一邊把怒氣衝衝的嬋娟攔住。

“古特,古特!”馬夏禮說著,露出滿嘴焦黃牙,拉住小姑娘的手,咧嘴吩咐,“你唱一首你們中國人愛聽的《十八摸》吧。”

這《十八摸》是低級下流曲子,一個黃花閨女如何能唱出來?小姑娘羞得麵紅耳赤,苦苦哀求:“讓我走吧!”

幾個洋人愈發得意,竟然動手動腳,解褲帶摟細腰,逼得小姑娘連連後退,羞得無地自容。

阿妹坐在桌旁,獨自飲茶,臉色露出怨憤,卻故意把目光移開,望向別處,好像對這些人不屑一顧。

嬋娟的身子卻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怔怔地啟唇欲語,卻又舉步向門口走去,就在快要跨過門口時,黛眉一擰,順手從桌子上抓起五根筷子,朝一夥洋人頭頂上的柱子射去。

“颼颼颼颼颼”,五根竹筷應聲紮入柱子裏,像一朵五角星。

“我的上帝!”馬夏禮驚叫了一聲,轉頭一瞧。隻見門口有一女扮男裝的尼姑黛眉杏眸、齒如編貝,兩頰紅中透白,如同碧玉雕琢而成,笑中帶媚。便又叫嚷著:“你是上帝賜下的美人嗎?請留步!”

嬋娟沒有答言,隻是輕蔑地瞅了一眼。

一個洋人想搶先占占便宜,小跑幾步,上前想拉住嬋娟的手。

嬋娟扭扭那個洋人的肩膀。那個洋人兩條手臂如同斷竹似的,再也不聽使喚。

嬋娟冷冷一笑說:“我讓你出出洋相!”

“大姐你快走吧!這夥洋人可不好惹。”賣唱的小姑娘急忙相勸。

“不要怕,咱們越怕,洋鬼子就越厲害。”嬋娟看了一眼賣唱的小姑娘,安慰了幾句。

一個洋人想上前摟抱小姑娘,被阿妹托住下齶往上一送,錯開了齶骨關節。

那個洋人馬上脫臼,蹲在地上,疼得亂叫,像一隻瘋狗。

嬋娟移步到了賣唱小姑娘身旁,掏出一塊銀子說:“小妹妹,不要再賣唱了,拿上這些錢,回家鄉做點兒生意去吧!”說完,與阿妹一起下了樓。

“這個蕭嬋娟心腸真好!”嘎拉哨看了幾眼,不禁稱讚。太陽慢慢升到中天,直照在長江兩岸。

嬋娟望著大地,內心建立起一份自信。太陽的光輝映在她那靚麗的臉上,現出一片堅毅的神采。

一艘官船沿著長江慢慢駛來。李鴻章坐在船艙內,一邊飲茶,一邊與下屬議論大事。

“這伊敦號船大而舊,福星號艙通而小,其他兩艘也不甚合用,反而比購買俄國新造的頭等好船還貴。”李鴻章感歎了幾句,又說,“未盡得訣,我們在同洋商打交道的過程中不斷上當吃虧呀!”

“下官既於外洋情況不熟,又於貿易未諳,願辭去總辦的職務。”朱其昂跪下請罪。

“你和盛宜懷負責漕運和鹽務去吧!”李鴻章一捋胡須又說,“委唐廷摳任輪船招商局總辦!”

一隻大型官船混雜在洋人的船隊裏,漸漸遠去了。

長江兩岸似乎平靜,天公又吹起了冷風,空氣之中,似乎有一股令人難以忍受的壓力在滋生,在蔓延,在擴展,岸上的各種樹木也發出了反抗的“嘶嘶”聲。

“這個李鴻章,來這蘇杭又要搜刮民財嗎?”一個人在一棵大樹上蹲著,俯視長江,發著感慨。

濤濤江水,夾著清脆的馬蹄聲。一匹棗紅馬昂首豎耳,順著大道飛奔而來。“清風不管人間事,吹著江水向東流。”馬上之人,放聲長歎,背插長劍,神態瀟灑,肩上披衣,迎風飄曳。

一棵大樹隨風搖擺。

“這人是誰呢?”月雲破躲在大樹的枝葉內,一邊向下邊觀看,一邊自言自語。

不一會兒,那匹棗紅馬跑到了這片樹林裏。

月雲破細看騎馬之人,見他生得一表人材,劍眉朗目,玉麵朱唇,雙目大而明亮、黑白分明,轉動之時就像一泓秋水隨風波動著,不禁大叫:“原來是紅頂商人鄭觀應。”

“你是何人?”鄭觀應聽見有人在樹上喊叫自己的名字,不禁一驚,抬頭問了一聲。

“哈哈,真是貴人多忘事。”月雲破一邊說,一邊從樹上跳了下來。鄭觀應不解地問:“你攔阻我有何事?”

“鄭大人,你為招商局募集了多少股金,能不能拿出一些孝敬我呢?”月雲破說著,十指如鉤,雙目寒芒如同冷電一般,冷冰冰的讓人一望而顫抖,指風隨著刺來。

鄭觀應沒有提防,一時被點了氣門、土坎、丹田三大主穴,不禁像軟骨蟲似的癱了,從馬背上掉了下來。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月雲破哈哈一陣冷笑,走到鄭觀應身邊,去解鄭觀應背上的東西。

“住手!”一蒙麵人跳出,並且大聲怒斥。一對眼睛大而深邃,露出蒙布之外,額上卻是一蓬如雲的烏發,這是一個蒙麵的少女。從少女的這一對秀眸看來,那蒙巾裏的臉龐必是嬌豔絕倫。

“你是什麼人?”月雲破猜疑地問了一聲。

蒙麵少女沒有回答,忽伸玉指,點了月雲破脅下的麻穴。

月雲破猝然驚覺,想避已遲,吭的一聲,應指倒地。

戴著青紗的女子手一伸,揮出重重一拳。

月雲破一聲聲慘叫,血流滿麵,昏了過去。

“阿彌陀佛!”蒙麵女子將月雲破一踢,長歎了一口氣說:“你這是罪有應得!”冷風漸漸停了,天空飄起了零零星星的雪花。

蒙麵女子走到鄭觀應身旁,把鄭觀應救醒,然後沿著一條大路走去。

不遠處,有一家小客棧。

一夥人衝進小客棧,拉住一位老頭子一邊拳打腳踢,一邊大罵:“老家夥,再不還錢,爺們兒要了你的狗命!”

老頭子哭哭啼啼,隻想尋死。

女扮男裝的妙淑走到旁邊,看了一會兒,關注著事態的發展。

那些人鬧了一陣子,臨走前惡狠狠地對老頭子說:“你個老家夥別想賴債,過一會兒爺們兒還要來!”

妙淑等那些人走了,便上前詢問老頭子是怎麼回事。

老頭子哭著說:“去年,兒媳被洋鬼子強奸後,懸梁自盡了。沒錢買棺材打發,向那些人借了二百兩銀子。兒子又去打鬼子,不在家。還不起債,我隻有一死了事。”

妙淑聽了,便好言相勸:“不要著急,我給您老人家想想辦法!”

“你為什麼要幫我這個老頭子?”老頭子問。

妙淑說:“小尼看不慣天下的不平事。”

蒙麵女子看了一眼,小聲說了一句:“善哉!”便一閃而去。

夕陽西下,那一夥人又衝進了小客棧。

妙淑便走了過去,和氣地對他們說:“這位老人實在還不了債,你們把他逼死,對你們也沒有一點兒好處。我是一個過路客人,看見了這種情況實在於心不忍,想幫幫忙,身上又沒帶那麼多錢,我願意拿出一百五十兩替他還債,可是餘下的數目,你們也不要再追究了!否則,我可不管了。你們看這樣行嗎?”

那幾個人一想,倒也是個辦法。有這位好心人替還債,大部分欠款能夠收回,否則逼死了人,不但一個錢得不到,還要吃官司,也就同意了。

妙淑當場取出紙筆,讓兩家畫了押。

“您真是大好人呀!”老頭子十分感謝,又問,“不知如何感謝您。”

妙淑說,“感謝北嶽恒山吧!”

老頭子又問:“恩人留下姓名吧,我好日後報答呀!”

“別客氣!我是懸空寺的尼姑!”妙淑回答了一句。

老頭子邀請說:“大恩人,在我這小客棧住幾天吧!”

“謝謝,我還要去找妙嬋姐姐呢!”妙淑說了一句,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