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欲救李秀成(2 / 3)

曾國荃說:“打入木籠囚車!”

一夥清兵把李秀成圈進木籠囚車,匆匆前行。

“伯爵大人,前麵就是莫愁湖,我們在此休息一下如何?”怪氣望了一眼湖水,小聲問曾國荃。

曾國荃舉目望了一陣子四周,又聽到了“莫愁”二字,才下令說:“就在莫愁湖邊休息!”

好不容易有了命令,行走了一夜的清軍將士個個都像癱了似的,躺在囚車周圍,不一會兒就呼呼入睡了。

怪氣說:“伯爵大人,這莫愁湖很有一番看頭,您如果有興趣,小人引上伯爵大人轉上一圈如何?”

“很好!”曾國荃答應了,又吩咐手下人,“要他娘的多加小心,別讓朝廷的重犯跑了!”

“大人請放心。諒這三個家夥插翅也飛不出去!”一夥將領答應著。

曾國荃信步走著,到了華嚴庵。華嚴庵建築古樸典雅,上有朱元璋撰聯。曾國荃也裝做飽學之士,搖頭擺腦地念誦起來:“清風明月本無價,近水遠山皆有情”,念了之後,便拍手稱快,似乎被當年朱元璋的激情所感染。

“伯爵大人,裏邊還有更妙的詩句呢!”怪氣在一旁討好地說。

“走,讓本爵爺瞧瞧去!”曾國荃答應著,出了華嚴庵,向莫愁湖邊走去。

清風徐來,湖水微蕩,旁邊有一座棋樓,棋樓內有一塊棋盤,棋盤一側立著一塊巨石,上麵刻著兩行小字:“粉黛江山留得半湖煙雨,王侯事業都如一盤棋局。”

“伯爵大人,這是勝棋樓。”怪氣在一旁介紹說。

“這個勝棋樓好呀,本伯爵棋開得勝,馬到成功,用不了幾天,又要升遷啦!”曾國荃說著,微微一笑,又見不遠處有一座大型樓閣,一揮手說,“走,到那裏再看看!”

怪氣隻好跟在後邊,邁著不大不小的步子,心裏犯著嘀咕:“走了這麼遠,萬一有人來救李秀成怎麼辦?”可是嘴裏不能說出來,也不敢說出來,生怕攪了曾國荃的雅興,隻無可奈何地向囚車的方向望去。

一縷晨光灑在莫愁湖畔,似乎那麼清新,又似乎那麼溫柔。

一大片士兵已進入夢鄉,又被溫柔的晨光一照,好像睡得更香甜了,一些士兵發出了如雷的鼾聲。

“啊呀,他們睡得真香!”守衛在囚車旁的將領嘴裏一邊感歎,兩隻眼睛也一邊合了起來,在溫柔的晨光裏,坐著打起了盹。

一陣輕風吹拂著一大片翠竹,杆杆枝葉輕輕搖擺。

隱蔽在一叢翠竹裏麵的妙淑見此情景,忽然萌生了救出忠王的念頭:“機不可失,我要救出這些反對外國侵略者的民族英雄!”主意一定,便輕輕向囚車跟前走去。

“有人!”一個將官似乎聽到了什麼,突然叫了一聲。

“不好!”妙淑說著,立即躺倒,一聽沒有什麼反應,才爬起來,悄悄走到看守囚車的將官跟前,一伸手,點了他們的昏睡穴。

“你是什麼人?”李秀成看在眼裏,喜在心頭,高興地問。

“此處不是談話之地。”妙淑回答了一句,兩隻手分別抓住一根木欄,“嘿”的一用力,兩根木欄應聲而開。

妙淑說:“忠王,快些逃吧!”

“女俠,我的頭。”李秀成說著,頭仍然卡在木製的方框內,拔不出來。

妙淑一看,才知道李秀成的頭還卡著,便著急地說:“忠王,你等一下,我替你打開枷鎖。”

正待妙淑邁上囚車之際,一些清兵突然醒來,看見有人打開忠王囚車,就一邊大聲喊:“有人”,一邊端著槍圍了上來。

一看清兵發覺,妙淑急忙躍下囚車,向有竹林的一側奔去。

“不能讓她跑了!”幾個將官被士兵推醒,見此情形,大聲喊,“抓住這個人,賞銀五十兩!”

妙淑在清兵包圍中衝來衝去,像隻花蝴蝶落到螞蟻窩前,難以脫身。

“開不開槍?伯爵大人怎麼還不回來?”一名將官在這緊要關頭拿不定主意,一邊圍追堵截,一邊自言自語。

這時,曾國荃正走到了一座大型樓閣前,見樓有三層。歇山飛簷,巍峨壯觀,大柱子上麵寫著兩副對聯,不禁感慨道:“好大一座樓閣。好長一副對聯!等我打完這一仗,回湖南老家也蓋這麼大的樓閣,也寫這麼長的對聯,以記我曾家再創大清的豐功偉績。”

“應該,應該!”怪氣討好地說。

曾國荃站在樓下,吃力地先辨認著左麵的字:“千年王氣來,釀成戎馬幹戈,紛如棋局。任踢襟嚴,龍蟠帶險,燕磯舟泊,牛首烽傳,盡教天闕垂羲鑠,徒資霸王以野心耳!域上石頭,撼不動鋼砣迷夢向圍棋謝傅,懸毒周郎,累代英雄,而今安在,隻贏得危樓一角,憑吊斜陽,世運轉洪鈞,曠觀函夏方州慶郢治興昌,撫監高歌帝王曲。”用了好長時間,曾國荃斷斷續續小聲讀了左麵的上聯,才扭過頭去,又走了幾步,像讀懂深究似的又辨認下聯:“萬裏長江東去。淘盡豪華靡綺,空似吟箋。況金蓮歇,玉樹歌殘,桃葉迎歸,柳枝唱罷,漫道風懷旖旎雋語纏綿,豈非亡國之未俗耶!波間涼月,照無端綿瑟愁,想爭博齊姬應圖衛後,六朝佳麗,畢竟難存,僅留他清水半奩。曾窺豔影,南都興雅化,淨洗零膏剩粉,視女權炳耀,滿湖開遍功臣花。”

“伯爵爺好學問,能看懂如此天下第一長聯!”怪氣見曾國荃的目光從對聯上落下,又急忙討好地說。

“噢——是他娘的有點兒難懂!”曾國荃還鼻子插蔥裝像地說。

“這下,您該回去了吧!”怪氣說完,心裏想著,不禁又向停放囚車的地方遠遠望了一眼。

“抓住她,別讓她跑了!”清兵們的喊叫聲忽然傳來。

“不好,有情況!”怪氣首先聽到,立即叫了起來。

“什麼情況,有啥不好?”曾國荃遊興正濃,忽然聽怪氣大叫不好,於是不解地問。

“伯爵爺,您聽,好像囚車出事啦!”怪氣肯定地解釋著。

曾國荃立即止步聽了聽,又站在假山上望了望,見停放囚車的地方人頭亂動,不時傳來喊殺聲,紅潤的臉上一下子變得煞白,一跳而起,大聲喊:“快救囚車!”

曾國荃與怪氣匆匆奔跑,隻恨兩條腿生得太短。

“阿彌陀佛——”妙淑一邊揮動鐵傘往外衝,一邊念佛號,似乎為無辜傷在自己傘下的清兵超度著。

“這家夥是一個尼姑,這一回一定要把她抓住!誰能抓住,賞銀三百兩。”郭鬆林大聲喊叫著。

一夥洋人一聽,蜂湧而上。

妙淑一傘舞開,仿佛一片蓮花。傘風到處,血肉橫飛,盡管洋人上千,都圍著她,但她逐漸衝出包圍,向竹林奔去。

曾國荃一看這種情況,知道想抓活的已經不可能,便一邊跑,一邊向洋人喊:“開槍——開槍——”

聽見命令,一些洋人拉開槍栓,扣著擊板,“叭叭叭”,槍聲響成一片。

妙淑舞動鐵傘,傘轉如飛,把射擊來的子彈轉向一邊,像一條條切線,落在了周圍的土地上。

“好功夫!”李秀成站在木籠囚車上遠遠望著,不禁為妙淑的功夫深深讚歎,為了不讓曾國荃引兵再追,給妙淑造成危險,便心生一計,放聲大喊:“快來救我!”

一聽忠王大喊,曾國荃誤以為又有人來劫木籠囚車,忙揮兵救援。

“他娘的,老子上了你的當!”曾國荃氣勢洶洶地走到李秀成跟前,一邊破口大罵,一邊又揮動馬鞭,在李秀成身上抽打。

不一會兒,李秀成皮開肉綻,鮮血直流。

李秀成站在木籠囚車上,怒目而視,一句話也不說。

“他奶奶的,你這死囚,死到臨頭還耍鬼花招!看老子殺了你!”怪氣在一旁似乎為主子出氣,也一邊破口大罵著,一邊舉起了手中的尖刀。

“這個李秀成先不能殺了,大哥還要親自審問呢!”曾國荃急忙阻止,又扭頭看了幾眼洪仁達和洪仁發,冷冷一笑說:“裝李秀成的木籠車已經破爛,在這莫愁湖畔先送這兩個死囚上路吧!”

“你這曾妖頭,老子到了九泉之下,變成厲鬼,也要找你報仇!”洪仁發聽見曾國荃要殺害自己,沒有恐慌,沒有求饒,破口大罵曾國荃。

聽見罵聲,曾國荃惱羞成怒,一把接過怪氣手中的尖刀,怒罵道:“他奶奶的,老子讓你們再罵!”罵聲剛落,一式“金盤落地”,“哢嚓”兩聲,兩顆人頭掉在地上。

“啊呀,痛死我也!”李秀成看在眼裏,疼在心上,大喊一聲,一口氣沒換上來,昏了過去。

曾國荃一看李秀成雙手下垂,兩眼緊閉,腦袋也歪在木籠上,一時慌了,心想:“這可是朝廷第一要犯,必須押解到京城才能處死。如果此時死了,自己一方麵不好向朝廷交待,另一方麵也辜負了大哥對自己的重托。”想到此,曾國荃沒有再擺爵爺的架子,急忙上前,把李秀成的頭扶正,在人辰穴上用大拇指掐了掐。

“痛死我也!”李秀成一口氣剛剛換上,一邊流淚,一邊大叫。

曾國荃一看李秀成又活了,才長長出了一口氣,吩咐部下說:“立即起程,趕到蘇州城!”

蘇州對於李秀成來說,這裏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他都相當熟悉,一幕幕往事浮現眼前。

1860年6月2日,他率領太平軍攻克蘇州,置蘇福省。同年10月,始建忠王府,成為太平天國在東南的軍政指揮中心。

1863年12月,左宗棠率領清軍來攻蘇州,太平軍失守蘇州。這些往事,曆曆在目,不能不使李秀成發出無限感慨:

曾立盤門山河擁,近土遠水皆有情。

翠竹白鷺俱自得,王侯事業盡胸中。

無窮好景無意在,一身羈苦氣填膺。

盛衰一局天注定,人生樂趣在抗爭。

“快走!想吟詩嗎?回你忠王府再苦吟吧!”曾國荃聽了,似乎也有所感觸,跟在木籠囚車後,大聲喝斥著。

“要押我回忠王府,這是什麼意思?”李秀成一邊思忖,一邊走。一大隊清兵押著李秀成穿過桃花塢,到了忠王府門口。

這座府邸建築豪華,府門三間,坐北朝南。門口有兩棵銀杏,樹內側蹲著兩個石獅。從中路主體部分看,有大門、儀門、正殿、後殿,東翼的戲廳是四合院;西翼是住宅部分和花園。整個結構,規模宏偉,布局嚴謹。

這一切,對於李秀成來說十分熟悉,不熟悉的是守在門口的清兵。夕陽餘暉斜照在府門上,似乎還看得見一些血跡和刀痕。

“快進吧,還看什麼呢?”曾國荃命人把木籠囚車打開,押著李秀成往忠王府裏走。

“曾伯爵,一路辛苦啦!”李鴻章從西廂房一邊往出走,一邊說。

“沒什麼,中堂大人,曾某把李秀成這一朝廷要犯暫押蘇州,請中堂大人一定看好!”曾國荃一邊說,一邊把李秀成交給了李鴻章。

“快把李秀成暫押戲廳!”李鴻章扭頭對站在身旁的大將劉銘傳吩咐一句,又扭回頭來說:“曾伯爵,今日老夫為你接風洗塵,請!”

“中堂請!”曾國荃一邊客氣地說,一邊跟上李鴻章進了餐廳。餐廳十分華麗,桌子上擺著滿漢全席和紹興酒。

二人分賓主相繼坐下,兩名美女站在一旁伺候飲食。

“曾伯爵,這次抓住李秀成,你又為大清立了大功,皇帝又要為你加官進爵嘍!”李鴻章大加讚頌。不過,語氣裏又似乎帶著幾分嫉妒的色彩。

“我曾某人再立大功,也比不上您李中堂!”曾國荃自謙著。不過,話裏又好像含著不滿的成分。

“不管怎麼說,你我都是朝廷要員,來來來,咱們先幹一杯!”李鴻章說著,先舉起了手中的杯。

“謝謝中堂大人對曾某的器重。來幹了此杯!”曾國荃說著舉杯。“哈哈!”一陣長笑,二人一飲而盡。

“聽說忠王劍是件寶物,能否讓我看上一眼?”李鴻章放下酒杯,微微一笑,慢慢問了一句。

曾國荃聽見李鴻章要看忠王劍,開始感到有點好笑,心裏想:“你一介書生,能看出什麼名堂來?”又慢慢一想:“這個李鴻章一定別有用意。”過了一會兒,才說:“中堂大人既然想看,那就看看吧!”說完,就命令怪氣去取忠王劍。

“聽說皇上把這個忠王府賞給了李中堂,是嗎?”曾國荃似乎有點兒眼紅,羨慕地問。

“皇恩浩蕩,李某有了此府,心已足矣!”李鴻章說著,得意地笑了笑。“那還稱忠王府嗎?”曾國荃臉一紅,又悄悄地問。

“對了,老夫要把忠王府改成拙政園。”李鴻章說著,輕輕捋了捋嘴邊花白的胡子。

看著李鴻章得意的樣子,曾國荃心裏想:“我們曾家不比你李鴻章差。”想到此,曾國荃說:“近日皇上賞給大哥一個太子太保銜,賜一等侯爵,世襲罔替,並賞戴雙眼花翎,並下詔稱讚大哥‘籌策無遺、謀勇兼備、知人善任、調度得直’,真正皇恩浩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