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桃李春風一杯酒(餘梵篇)(1 / 3)

直到飛機起飛的那一刻,他仍是存著僥幸的看著機艙外,會不會,會不會那個身影突然出現在機場內,告訴他一路順風。

沒有等到,那個人沒有來。

笑笑,他扭過頭,淡定的將安全帶係上了。

他們的初見是在三年前,那個人尋到家裏來時,周身所帶的那種氣息讓他幾乎一下就注意到了那個人,餘杭是長期處於權利與陰謀算計中的人,所以身上總會有種壓迫人的氣息,讓靠近他的人不自覺的就會怕他。

可是那個人身上明明也有著相似的氣息,卻不會讓人覺得有距離,仿佛自帶和煦,臉上雖無表情,卻能在一瞬間給人一種生機。

他在暗中觀察那個人,最後聽到那個人自我介紹自己叫林晨。

他在心裏默念這個名字,林晨。

晨,辰也,意為日出前在東方天空中看到的一顆明亮的行星(即金星)——亦稱“啟明星”。

當真是人如其名,他想,這樣的人不知道會和什麼樣的人比肩!

林晨五官生的極其周正,眉宇間一派坦然,那是一種足以撼動旁觀者所有認知的坦然,君子端方,他能想到的隻有這四個字,人說相由心生,那時候他是很願意相信這句話的,林晨,一個隻需一眼就可以虜獲他人所有信任的男子,他是那樣的皎潔透亮。

在和餘杭的對話裏,林晨顯得進退有度,哪怕是見慣了牛鬼蛇神的餘杭都免不了震驚,林晨的目的很明確,幾乎是沒有一句廢話,餘杭無法在口舌上叫林晨退步,於是動用了他最不屑一顧的手段。

也是在那時候,他才回過神來,原來林晨說要找回的那個人是季薛。

十三歲,一個介於懵懂與懂事的年紀,季薛對他的影響可謂是深入骨髓的,他一直被困在不見天日裏,任何人都可以對他進行侮辱打罵,久而久之他所有的憤怒也就漸漸湮滅了,逆來順受,對外界麻木是在季薛出現前他全部的狀態。

他本已對家對餘杭不再抱任何期待了,但是季薛卻補全了他缺失的全部愛,雖然隻是兩年,可是兩年七百多個日夜,她無微不至的關懷與照顧讓他重新感受到了來自於人的溫暖,她親手為他把夜幕撕開,讓他得以重見天日,季薛,早已不是母親般的存在。

正因如此,季薛的離開,他對餘杭失去了最後一點期待和好感,他一直不懂季薛這樣的人,到底是什麼把她塑造成那樣的,即便餘杭利用她,即便餘杭算計她,到最後,她仍舊沒有質問過餘杭一句為什麼?

直到那一刻,直到林晨出現的那一刻,他才大概明白了一些,盡管他不知道要如何形容,如何訴說。

餘杭派人送林晨去見季薛時,他看的出來,林晨是極其明白餘杭的用意的,無論季薛的過去怎樣,但是如今的季薛,再也不是雙手不沾陽春水,低眉淺笑畫中人了,一個女人,在到處都是血腥暴力的環境下要管製一群人,哪裏有可能不與狠毒劃等號。

餘杭故意要讓林晨見識到季薛最陰暗的一麵,故意叫林晨看到現實與幻想的落差,好叫他落荒而逃,不戰而敗。

可是林晨明知這一切,明知自己可能麵對的現實,仍舊那樣堅定的邁出了腳步,他眸子裏的堅定不是盲目的信任,不是愚昧的認死理,他之所以讓人舒服和注目僅僅是因為,即便知道或許那個人已經不堪到人人都深惡痛絕,或許已經無可救藥,但因為是那個人,那個他要帶回去的人,所以沒有半點遲疑。

我對你的在意不是因為你眉目如畫,不是因為你周身榮耀,我在意你,隻是因為你是你,我的在乎不會因為你不完美就消失,我要帶你走的決心不會因為你變得不再讓我引以為傲就退卻。

這是餘杭做不到的,這是餘杭有不起的,這是餘杭達不到的高度。

他看著林晨就那樣一步一步的邁出餘家大門,那時他隻覺得鼻尖很是酸楚。

不會回來了,季薛永遠不可能回餘家了,不管是現在的餘家還是將來的餘家,她都不會再回來了,他的腦子裏轟然蹦出一句話,讓自己既震驚又服氣。

瞥了一眼餘杭,他嘲諷的笑了一聲,縱然你再會算計人心,再會使用手段,終究,也會有你算計不了的人,季薛是,林晨更是。

他太明白餘杭做了一個怎樣錯誤的決定,他也太明白林晨那一步步邁去等待他的會是什麼。

運氣這種東西,總是此消彼長的,遇見了不好好珍惜,那麼失去了也沒什麼值得同情的,餘杭轉運時遇見了季薛,可是如今即便運氣再好,林晨的堅定都贏了他了。

後來季薛失蹤,餘杭沒多久就將林晨軟禁了起來,他冷眼看著餘杭一點一點將季薛對他的感情辜負殆盡,心間一片悲哀,白傑奉命去接季薛回來,他偷偷摸了一把手槍交到了林晨手裏。

那一天,當餘杭和林晨同時舉槍對著對方的額頭時,其實餘杭隻需要輕輕扭頭看看,他隻要看看季薛的眼神,他就會看到季薛眼裏的悲傷和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