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美國全球戰略的最新調整(1 / 3)

冷戰結束以來的10年,美國全球戰略一直處於持續的調整之中,調整的根本原因是國際體係出現的結構性變化。“9·11”恐怖主義襲擊事件是在美國的權力處於曆史頂峰狀態的時候發生的,也是美國本土在獨立以後遭受的一次重大外來打擊,這對美國國民心理、國內政治生態、安全威脅評估等都會產生極其深刻而長遠的影響,從而影響到美國全球戰略的調整。美國迅速對此做出了反應,其全球戰略特別是在安全和軍事領域連續邁出了不少重大戰略步驟,就其反響看可以說是舉世皆驚。世界其他國家和地區都在密切注視著美國全球戰略調整的動向和趨勢,並據此調整自己的外交戰略和策略,這必將從根本上改變全球戰略態勢和安全格局。

一、美國全球戰略目標的調整

從“9·11”事件以後美國公布的《四年防務評估報告》、《核態勢審議》報告和美國在打擊恐怖主義的行動和政策等方麵,可以初步看出美國全球戰略目標調整的端倪。應該說美國的戰略目標有兩個層次:第一是應對眼前的安全挑戰,在美國本土和全球打擊恐怖主義;第二是保持並拉大美國與其他地區大國之間的全麵優勢,特別是軍事優勢,並利用一切手段和武器(包括核武器)追求絕對的安全,最終的目標就是建立美國控製世界的單極霸權秩序。實現這種戰略野心的手段和政策更加強調了單邊主義、武力主義和幹涉主義,具有強烈的進攻現實主義色彩。

(一)打擊恐怖主義,確保美國國家安全是美國直接的戰略目標

恐怖主義威脅是冷戰後全球化時代的安全新問題。在傳統的威脅和安全概念裏根本沒有恐怖主義的字眼,對國家安全的威脅主要是其他國家的實力和政策所造成的,威脅和安全的主體都是外部主權國家,威脅和安全的方式基本上是國家之間對稱的威懾和軍事行動。而恐怖主義威脅的主體則是沒有固定領土基地的恐怖主義組織和個人,它可能在國外也可能就在你的國家領土內部,隨時以各種意想不到的方式對你的任何目標發動突然的不對稱攻擊。恐怖主義襲擊雖然不會像傳統的國家威脅那樣攻城掠地,甚至消滅一個國家,但是由於其隱蔽性、突然性和手段的非對稱性與多樣化,很難對它進行有效的預防和打擊,而且由於網絡化時代信息傳播的迅速性以及廣泛深入的人權觀念,恐怖主義襲擊對於國民的心理和安全感以及政治信念的打擊是極其嚴重的。“9·11”事件的影響就已經充分證明了恐怖主義襲擊對現代社會危害的嚴重性。

這次恐怖主義襲擊對美國造成的經濟損失是難以估計的,但最主要的還是對美國國民心理和信念的打擊,而且這種打擊不是一次性的,它像夢魔一樣糾纏著美國人民。“9·11”襲擊之後,便掀起了炭疽菌風波,一次又一次的恐怖主義襲擊的警報,到最近的髒彈事件、白宮上空的飛機警報,以及美國獨立日恐怖主義襲擊的情報等,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嚴重打擊了美國人民的安全感。事實證明,恐怖主義組織和個人將打擊的口標對準了美國,這形成了對美國安全的嚴重新威脅。麵對這種迫在眉睫的安全挑戰,美國的安全戰略發生了重大的變化,本土安全在美國獨立之後第一次被放在國家安全戰略最優先的位置。對美國來說,首先必須絕對確保不能再發生對它的本土的襲擊,特別是核生化武器的襲擊。

(二)美國以“9·11”事件為契機趁機推進其單極霸權的戰略目標

亨利·基辛格認為,對恐怖主義的戰爭“並非隻是為了追捕恐怖分子”,最重要的是,它要成為“重塑國際體係的大好機遇”。美國作為當今世界實力空前絕後的惟一超級大國,從長期看,其外交戰略遠非僅限於反恐,維持其世界領導地位的目標,注定了反恐戰略不會取代其全球戰略。

這個戰略目標反應了冷戰後美國全球戰略調整的連續性。追求美國單極霸權或者說“世界新秩序”、“美國世紀”或“領導世界”,是美國冷戰後一貫的政策目標,隻不過當時時機不夠成熟而已。這主要是受美國國內政治的製約,美國國內孤立主義情緒的抬頭和三權分立以及兩黨製的政治製度,都嚴重牽製了美國權力在海外的充分運用。但“9·11”事件嚴重打擊了美國國內的孤立主義,加劇了美國的不安全感,從而為美國赤裸裸地追求霸權的戰略目標掃除了國內政治障礙,強硬派占優勢的小布什政府就乘機抓住了這難得的機遇,來推進美國獨自控製世界的戰略。

美國戰略目標的這兩個層次應該是並行不悖而且相互促進的關係。在全球打擊恐怖主義應該說第一次被美國提高到安全戰略的高度上來,這是美國戰略調整的新內容,也是全球化時代新的安全問題。打擊恐怖主義既是眼前的緊迫任務,也是長期的目標,因為在網絡化時代要徹底鏟除恐怖主義幾乎是不可能的。在美國看來,要鏟除恐怖主義不僅需要全球反恐聯盟,或許美國單邊的強硬的武力主義更為重要,所以,打擊恐怖主義為美國追求自己的絕對優勢和單獨控製國際事務方麵提供了不少合法性或借口。譬如,美國利用打擊恐怖主義的機會,乘機加強了對中亞、南亞的地緣滲透,更堅決地發展導彈防禦係統,恢複核試驗等等。另一方麵,追求單極霸權的戰略目標相對更為根本,也是美國長期夢寐以求的。也許美國認為隻有達到這樣的戰略目標,美國才能完全放開手腳,隨心所欲地打擊恐怖主義,實現“美國治下的和平”和世界新秩序。

二、美國全球戰略調整的內容

以上分析可以看出,美國最近的戰略調整是比較全麵而係統的,它既強調本土安全,也重視國際安全和地區安全;既突出現實威脅,也著眼於未來的潛在挑戰;既強調了全球化時代新出現的非對稱性威脅,也絲毫沒有忽視傳統的地區大國的對稱性威脅。事實上這些問題是一個有機的整體,很難截然分開。它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麵:

(一)本土安全第一,構築嚴密的反恐怖安全機構網絡

根據傳統安全觀念,美國應該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國家,美國人民也從來沒有為自己的本土安全擔心過。從美國建國到“9·11”事件發生前的200多年時間裏,美國的大陸本土從未遭受過外敵的大規模入侵和襲擊。因此,在美國人民的安全意識和美國國家的安全戰略上,本土安全從來沒有占據什麼重要地位。原因有兩個:一是美國優越的地理位置,兩大洋的保護,使美國免受其他大國的侵略;二是一個世紀以來,美國具有強大的經濟和軍事力量。但是,“9·11”襲擊幫助美國認識到了自己的本土防禦的脆弱性,從而改變了美國長期的外向的安全意識和安全戰略理念。新的《四年防務評估報告》開宗明義地強調:本土防衛是美國最優先的目標,把美國本土直接受到襲擊確定為最優先考慮的現實威脅。和以前相比,這是美國安全戰略調整的一個重要內容。

為了確保美國本土安全,美國在國內機構設置上采取了一係列重大步驟和措施:恐怖襲擊不久,布什政府於9月20日就宣布成立內閣級別的“國土安全局”,負責協調包括國防部、司法部、運輸部、能源部、中央情報局等在內的政府機構的國內治安工作。自發現炭疽熱之後,為防範生物戰,公共衛生係統也參與了安全工作。各州和地方當局,都加緊建立各自的協調機製,強化治安。消防隊、郵政部門、海岸警衛隊、國民警衛隊、預備役軍人等均加入國內治安係統。

2002年4月17日,美國國防部宣布新建一個北方司令部,它將肩負保衛美國領空和海域的任務,同時還將負責在發生類似“9·11”這樣的重大事件時向政府部門提供支持。這個新的司令部是美國有史以來成立的第一個全麵負責美國本土防務的司令部,這是美國司令部建製全麵調整的一部分。拉姆斯菲爾德宣布,北方司令部將於10月1日起開始工作。國防部還決定組建一支隸屬於北方司令部的特混部隊,它的使命是在發生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事件後負責在軍方和政府之間進行協調。另外,五角大樓還打算建立一個新的司令部,以對付其他一些突發事件,包括化學武器襲擊和生物武器襲擊。

2002年6月7日,布什總統宣布計劃建立國土安全部,其主要職能是保障公民安全和防止發生恐怖行動。國土安全部人員還將承擔監控國境和戰略設施的職能。國土安全部的編製是17萬人,中央情報局、聯邦調查局以及其他幾十個機構的工作人員進入該部,預算為375億美元。這是美國自20世紀初以來最大的一次政府部門改組。

(二)采取一切手段在全球範圍內打擊恐怖主義

美國為了防止恐怖主義的再次襲擊,不僅在國內構築反恐怖主義機構網絡,而且要在美國以外進行預防和打擊,以徹底根除恐怖主義組織。為了達到這樣的目標,已經成型的布什主義為美國戰略提供了積極防禦的戰略思想,臨時聯盟和單邊主義相結合成為美國反對恐怖戰爭的主要模式。

第一,先發製人的積極防禦戰略思想。布什政府一直在竭力尋找一項具有與以往不同的安全戰略構想,因為美國麵臨與過去不同的新危險。冷戰時期的遏製理論和占主導地位的威懾戰略,事實上已經不適用於現在這個經濟不分邊界和敵人沒有國家的世界了。現在的非常規性威脅和“虛擬敵人”構成了越來越大的危險,這是促使美國決策者淡化威懾和遏製作用的主要因素。2002年6月1日,布什總統在西點軍校畢業典禮演講時指出:“威懾,即對國家進行大規模報複的一種可能性,對於沒有國家和公民需要保護的、若隱若現的恐怖主義組織來說是毫無作用的”。

因此,可以說孕育已久的真正的布什主義現在已經開始露出端倪,就是用一項更具有行動意誌和先發製人的積極防禦戰略來替代冷戰時期消極的威懾戰略。布什主義的積極防禦戰略思想強調了先發製人和行動意誌的特點,這必然導致反恐戰爭擴大化,擴大打擊範圍,“強製進入”他國領土等結果。布什政府認為,建立一個像基地組織這樣的組織需要好幾年的時間,需要大量資產,首先需要有形的庇護所。因此,防止基地組織的重新滋生,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必須不讓它們有藏身之地。美國政府將根據一個國家對待恐怖主義的態度和行為來確定與這個國家的關係性質。如果一個國家支持或者庇護一個打算襲擊美國的組織,或者如果它故意未能對這種組織采取行動,那麼這個國家就處於一種與美國事實上的交戰狀態。在它認為時間和地點合適時,美國將既對這個組織,又對這個國家采取行動。2001年9月21日,布什總統在參眾兩院聯席會議上正式宣布:“從今天起,任何一個繼續容留和支持恐怖分子的國家都將被美國視作敵對國。”

2002年1月29日,布什總統發表的國情谘文中提出了“邪惡軸心”的概念。他指出:伊朗、伊拉克和朝鮮三個國家“和它們的恐怖主義同夥構成了一個邪惡的軸心,其目的是威脅世界和平”。“美利堅合眾國政府絕不允許世界上最危險的政權用世界毀滅性最大的武器來威脅我們。”事實上,反恐戰爭很快就超出了阿富汗,布什總統決心“使所有恐怖分子成為國際逃犯,沒有重組之地,沒有藏身之所,沒有肯收留他們的國家,甚至連睡覺的地方都沒有”。菲律賓、格魯吉亞、也門等國成為美國反恐戰爭的新戰場。在美國反恐戰爭擴大化戰略中,最重要的目標就是伊拉克,美國雖然沒有證據證明伊拉克與“9·11”事件和基地組織的關係,但從防止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擴散的角度出發,決心除掉薩達姆政權。盡管在這個問題上,美國遭到世界大多數國家的反對,但阿富汗戰爭以來,美國似乎一直在為軍事打擊伊拉克而做一切準備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