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書蟲況味(3)(2 / 3)

我完全敢鬥膽揣測宇宙上曾演繹過生命文明大毀滅的災難,可以想象智慧生命一份汗水,用千百萬代艱苦卓絕承構起來的文明大廈,毀於一旦的悲劇,甚至連形影也消失無蹤。那麼我不禁追問,生命在承受無數災難無數繁華後的極終意義?所以說從這個角度來說,短視的生命才是幸福的,或者說生命在很大程度上得膺服於順其自然的走向,比如草枯草榮,比如潮起潮落,在自然的偉力麵前人類至今充其量還處於崇拜先生的童蒙時代。

在想到這些問題後,再讓思緒回返人類的生命個體,想到碌碌鑽營、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醜陋,真的讓人萬分歎息:其實文明的初衷又豈不是讓人類生命的個體各享其樂?文明不應該成為人類生活的枷鎖。人類為什麼要將巨大的財富耗於戰爭,製造陰謀與屠殺,卻不能將之投入營造更美好的生活上?

我突然有一種荒誕不經的念頭,假如我們獲知有一顆行星即將報地球以致命的一吻,在這當兒,互相瞄準的槍口是放下仇敵相擁痛哭;還是絕望地對射,以發泄最後的垂死的罪惡?地球上的人們是如職泰坦尼克號上循規蹈矩又高尚的船員與乘客,還是亂作熱鍋上的螞蟻?我情願是前者。因為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其行亦善!但是,人類為什麼一定要等生命到盡頭,才有良知的發現呢?

有誰能身負重任,像釋迦牟尼一樣感召無限,對欲海裏掙紮的眾生說:歸來吧,迷途的羔羊!

望塵而笑

李白蛩居在浙江嵊縣山中,一日,忽聞自己被任用的佳音,一時漫卷詩書喜欲狂,寫下了“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的詩句。其躊躇滿誌,不甘平庸的心態躍然紙上。我想對於他的這種心態是無可厚非的,一個才高八鬥學富五車的人,能夠學以致用,施展抱負實在是件幸事。杜甫也有兩句詩寫過年輕時的心跡“自謂頗挺出,立登要路津”。但是,李杜這兩位詩壇巨擘都潦倒終生,沒有得到皇帝的重用,因為致用往往是奸妄小人的事業。反言之,李杜自身的不幸,卻是中國詩壇的大幸:一個放浪形骸,仙風道骨,寫下了無數奇瑰的詩篇;一個奔走呼號於社會底層,灰色的現實鑄就史詩之筆。

李白在欣聞任用的喜訊時的仰天大笑,震撼著我的心。他的仰天大笑比不得小人得誌時的過度得意,也不是庸才如範進者讀死書一旦中舉就精神失常。李白的大笑是一個絕代才子入仕的欣喜表白,他的任用本是誌在必得,理所當然的事,唯其失意,才是折射世道艱險的鏡子。李白入仕時的大笑,讓我想到那高穀上湧下來的瀑布,或如海上日出,如朗月當空,令人振奮。我覺得李白彼時的大笑出自心靈,是一種純淨的大笑。

世上有一種高人,如蝴蝶與自身都辯不清的莊子,如禦風的列子,如金庸筆下的隱士,他們能夠參悟出前無古人後鮮來者的人生真諦。我完全可以想象出他們也會有一種大笑,即出世的大笑,也是類似李白入仕一樣張狂又強烈的大笑。那當兒,他們麵對洶湧的紅塵,如聖山上上巍然屹立的上帝,用憐憫的目光注視著萬丈塵埃和那碌碌眾生,而後果斷地扭過頭去,放聲大笑,笑聲如鷹隼之翼,寬展而迅疾。從此高渺不可測的心一去不返,即使采薇而食,形容枯槁,也能怡然自樂地沉醉於大自然的懷抱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