讚頌另類的人會說,沒有另類,整個社會豈不是一潭死水?但凡事做過了頭,便有作秀之嫌。譬如說曆史上有功之人,你偏要換個說法,說那是狹隘的功德。到後來,別有用心的人是不是可以把顛倒黑白也說成是另類之舉?如此看來,另類也還需要智慧,需要思想!
知識過程和人生感悟
去年曾在某報上讀到,一家公司一次試用了數十名大學應屆生,結果差強人意,隻錄用了其中一名表現得較好的學生。那些被淘汰的大學生們都有著通病:要求工資待遇高、生活作風不檢點、不講禮貌、工作不認真負責、好高騖遠、不敬業。如果說這樣的青年就是我們祖國的現在和明天,無疑是件可怕的事情。也曾有記者采訪在校的大學生,問是否知道作家王蒙?被采訪者當中居然有相當比例的人不知道王蒙是誰?是幹什麼的?可見知識麵的狹隘。孔子曾被老農挖苦,不知稼穡何謂夫子?其實我們的教育也需要用上這樣尖刻的詰問。教育所做的不能隻是把人變成一台好用的工作機器,而需要培養有道德有操守的人。
擺在床頭的是汪丁丁的《記住未來》,一個經濟學家的知識社會學。我不懂經濟學,但還是很神往汪丁丁先生那些夾雜在字裏行間的經濟學方麵的公式和坐標,那是他的獨特的行文方式。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就喜歡上了像丁丁那樣的學者,信筆拈來的文字,絲毫不顯得矯情。相反因為知識淵博而筆到神來。可見,即使是文學作品,也不見得隻有作家才寫得好的。曹雪芹是大作家,事實上他的生前並不是以“作”為家,否則那時他的“作”,何以支撐得起一個家?還得操心充饑的清水淡粥。
我耳聞目睹過很多這樣的例子,許多人在學校裏是尖子生,但出了社會,他們的人生事業卻不一定比成績差的同學好。據說張五常在中學以前的成績是很糟的,他後來卻在經濟學方麵表現出相當的天賦。放下汪丁丁先生的書,我再一次想到,學習許多方麵的知識是一個感悟的過程。譬如說“愛情”、“幸福”、“人生”,到最後隻有真正的經曆和體會過,才能有渾然不同的認識。正是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就拿“愛情”來說,哪怕看過再多的“肥皂劇”,聽過再多的愛情故事,都不能肯定自己已經領會了什麼是愛情,充其量隻能說你讀懂了自己心目中的“愛情”。而古人的愛情、未來人類的愛情,麵向我們的該是多麼廣袤荒涼的原野。為什麼許多人在學校裏成績斐然,出了社會開花結果卻並不芳美?原來胸中雖然貯藏了很多知識,卻沒有養成正確的思維方式,沒有意識到接受知識的過程並不是一勞永逸的。揣著畢業證書邁向社會,隻是人生的新起點。前麵說到的那些被公司“炒魷魚”的大學生,也許想到的隻是自己曆經十年寒窗,儼然飽學之士,殊不知自己不過是社會這所學校的新生而已。
汪丁丁先生認為在知識的極終處獲得信仰,竊以為這裏麵還有疑問。既然獲得知識是一個過程,知識的麵是在不斷延伸和拓展的,走到知識的極終處顯得是一廂情願。這樣一來,站在現在的時間點上,怎樣去判斷過去和未來的某些人是有信仰的呢?如果認為信仰不是鏡花水月的話,信仰也是有曆史局限的,認識到這點,就會意識到我們未必是很高明的。
佛教是很看重參悟的,釋迦牟尼就是在菩提樹下頓悟成佛的。“開悟”看起來是玄之又玄的事情,因為你不知道它什麼時候翩然而至。奧修在《沒有水沒有月亮》這本書中有篇文章,寫到一個叫千代野的尼姑,年輕時絕色傾城,多少王孫公子為之神魂顛倒,但她都不為所動,故意把自己弄得很醜,而選擇了畢生與一盞青燈相伴。她苦修幾十年,直到在某一個月夜去挑水,突然水桶裂開,沒有了水也就沒有了水桶裏的月亮。開悟隻在不經意間,早知如此,這一輩子的辛苦還值得嗎?但如果不修煉,開悟的幾率將是微乎其微的。隻有當人繃緊了神經,人生的意義才能得到升華,才可能獲得意想不到的爆發力。所謂絕境逢生。知識過程跟佛教的參悟很相似,前者可以獲得信仰;後者可以達抵達開悟的境界。人生注定了是一個酸甜苦辣五味俱全的過程。笛卡爾說我思故我在,可以理解為沒有人會懷疑“懷疑者”的存在,在我看來,也可以理解為,人是因為有精神生活而以人的麵目存在。很羨慕一隻快樂的豬,但很顯然,豬之所以快樂,是因為它意識不到死之將至,也可以說它是沒有意誌自己的。對一個思想者而言,長壽大概是不壞的,(當然古希臘的蘇格拉底和中國明季的李贄們除外)但如果長壽是以犧牲思想深刻或豐富為代價的,那麼長壽的秘訣也就沒有什麼寶貴的了。因為在他們看來,會有更經濟的人生意義和壽命長短的算法,即壽命的長短取決於人生體驗的豐富程度。蝴蝶的生命過程很短,依然不失令人神往。以至人世間的愛情不自由,蝴蝶雙飛也是最好的向往!
關於命運
1942年,奧地利作家茨威格與妻子,在理想幻滅與孤寂中,雙雙自殺於巴西。關於茨威格的死,不久前我在網上讀到一篇文章,說他的死與納粹迫害並無直接關係。我不禁啞然,覺得這樣說是有失偏頗的,像茨威格那樣的猶太人背景,並且在1934年間遭納粹驅逐,他的命運也是那個時代猶太人的一個縮影。難道一定要死在納粹的刀槍下,才稱得上是受到了納粹的迫害。在人世的舞台上,許多時候,並不是硬漢對硬漢,也會有陰謀與悲情。
我讀過茨威格的文字,覺得他非常關注命運。一般說來,命運好像是玄之又玄的東西,是不可觸摸的。其實細細地想一想,並不是那個樣子的,譬如一隻雞,它活著的時候唱過什麼歌,它在哪片草地上溜達過,並不重要,但它最後注定了成為地球上食物鏈的一環。我讀比爾·布萊森的《萬物簡史》的時候,突然想到,佛教的輪回也是有一點道理的。物質是由無數的原子構成的,當我們死去之後,構成軀體的原子又重新進行新一輪的組合,說不定,我們身上的原子在經過了多少次組合之後,又成了另一個物類身上的原子。個中的堂奧真的隻有上帝知道。個人的命運,並不等同於生活的每個細節,但許許多多的細節最終達成了所謂的命運。譬如在一個流動性很大的社會中,今天丟了工作,或者今天找到了工作,都不足於抬舉到命運的高度。當我們看上電視銀屏上派頭十足的政治家在發表據說是重要的講話的時候,會感到人世容易成為權勢表演的舞台,在那一刻,我們都感受不到自己了。正是從這點來說,和平才是人類個體間雙贏的抉擇。一旦到了戰亂的環境,生命會輕易地迷失方向,到了那樣的語境和環境中,死亡成了高尚的代名詞。許多人違背生命的本來麵目而成全了榮譽。命運其實並不是我今天在路上摔了一跤,而是每個人都會在人世的低潮和高潮中起起落落,注定了回歸永恒。在漫長的曆史長河中,人類讀懂了短暫,卻漠視了永恒,所以會有瘋狂的人,寧願背負著身後的罵名。那就是短暫歡愉的力量!我讚同克爾凱戈爾的人生的三種境界:美學的境界、道德的境界、宗教的境界,它其實也無意中概括了命運,就像“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這樣的詞句。而相對於命運,社會底層的人會有那個階層的艱辛,上層社會會有上層社會的偽善。一旦上升到了用境界去權衡的時候,就可以用大而恰當的話來說,許多的人事都會成為過眼雲煙,命運的提煉物,很少很少,那就是作為人之為人的價值觀,能照亮人類不斷去追尋的真理。盧梭說,上帝往往隻關注物類,而忽視個體。當個體隱退到曆史的背後的時候,個體的命運當然也不複存在。所以說,命運是什麼?如果個體得不到真正的尊重,當然也無從細說命運。
個體的命運總是在不經意間被忽視了,所以隻需用簡單的話就可以概括出許多人的命運。從這個角度來說,茨威格試圖關注人類的命運,是可以理解的。這一點從《人類群星閃耀的時刻》這本書中就可以看出來。曆史上發生的許多大事件,總是可以追溯到許多羚羊掛節的細節。黃仁宇就說,即使是大人物,一天當中也會有多次情緒的波動。個體被漠視了,就隻剩下大同小異的命運。當一個奴隸跟另一個奴隸訴說命運不幸的時候,有悲憫的旁觀者馬上可以得到一個結論:那就是他們都很不幸。
命運是什麼?克爾凱戈爾有命運,雅斯貝爾斯有命運,茨威格也有命運。隻有當我們認真地傾聽個體、審視命運、正視真理的時候,命運才會大行其道。在抬頭望天的一刻,也許心頭會閃過一悟:在曆史上的每個時代,總是擺不脫那個時代的大命運。心安理得地活著,才是走向永恒的正道。
陽光下的幸福
晨曦時分醒來。我坐在窗前。外麵刮著風,晾在窗台上的衣服被吹得一擺一擺的。忽然想起了很小的時候,我生活在農村,那時候還沒實行聯產承包責任製,每天天還沒亮,隊長就會穿堂過巷地喊出工。大人們慌裏慌張的囫圇著起來,開始了一天的辛勤勞作。盡管如此,村裏還是有人窮得吃不上飯,娶不上媳婦,幾乎每個村子都有那麼一幫光棍。可能的話,光棍們的家庭生活要等到另一個家庭的不幸才開始——娶一個寡婦。那時候的人們都很勤勞,現在的人們也很勤勞;那時候的人們窮得甚至吃不上飯,現在的人們隻操心如何發家致富。那時候的勞動不自由;現在的人們能決定自己的生活道路。
太陽從樓群間一點點的上升,它的光芒讓萬物快樂起來。但我知道,這樣的陽光照耀過秦皇漢武,也照亮過我父親的道路。如今它還那樣照著,不偏不倚。我翻著自己喜歡的書,我又將書放下,這樣的時光是最幸福的,讀書思考,自由的生活。不為物質所累,不以心為形役。許多年前,我的鄉親們沒有決定自己命運的能力,他們被束縛在土地上,被束縛在“農民”的身份上,如今我們可以自由的選擇,換一種方式去愛土地。大地上有大愛,但大愛不是用一種尷尬的方式愛著土地。
多年前,為了生活,我背井離鄉,渴望有朝一日能闖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多年後,成功失敗變得不太重要,重要的是,我還保留著追求心靈適意的風度。它讓我有時候勇敢地拿起奧姆卡的剃刀,毫不留情地剪去生活中的盤根錯節。然後我得以恬淡地坐在這扇窗前,讓陽光一寸寸的摩挲我的肌膚。我還是那個保留著自己靈魂的自己嗎?前年,我小時候生活過的那個村長的生產隊長得了癌症去世了,留下了剛剛砌起的青磚瓦房和妻兒老小。在我的印象中,他曾經是英俊瀟灑的,在那個村子裏是個威風一時的人物。改革開放後,他一直生活在農村,畢生都獻給了那片土地,在特定的時代得到過小範圍的人們的承認。但他的家庭生活一直比較清貧。我知道,他一定讀懂了陽光下的幸福。而我呢,我勇敢地做過真正的自己嗎?望著窗外,我狂野的想著,今天,我要走到外麵的世界裏去,收藏每一縷陽光。多年以後,陽光還會照耀著另外的許許多多的個體偶在者——一個個有思想有尊嚴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