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利的邊緣
日前偶然讀過一篇網文,是作者回憶英年早逝的女大學生的,她的理想就是做一名學者。因為她覺得在當今時代,也許隻有書齋,才算得上是一塊生存的淨土了。蒙田也做過兩任波爾多市市長,但他卸任之後就義無反顧地選擇了學者的象牙塔生活。可見做學問也是逃避世俗追殺的生活方式。
但做學者也有做學者的難處,特別是在當今社會。像文化學者餘秋雨,好像應該隱身在學問的背後,譬如一本寫得特好的書,作者卻隱身其後。但餘老師沒有做到,山居也好,苦旅也罷,他還是瀟瀟灑灑地走到了前台。有人鼓掌也有人哂笑。這就是現實給予學者的雙重回報。人們心目中的學者形象大概是這樣子:長衫長袖,深度眼鏡,或如羅丹的《思想者》,高深莫測。
學者首先是讀書人,中國的傳統讀書人又跟平頭百姓不同。至少在潛意識裏比三流九教高級,所謂“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魯迅筆下的孔乙己,不善營生潦倒得不成樣子,還硬是裹著又臭又破的書生行頭。吳奇隆主演的《梁山伯與祝英台》,學子們清一色的儒服,讀起書來搖頭晃腦,正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給人一種浪漫的遐想。自從統治者以學而優則仕開科取士以來,讀書就成了普羅大眾晉身“人上人”為數不多的捷徑之一。中國就似乎有著崇尚讀書的良好動力和氛圍。其實也不然,因為舊社會有著荼毒人心的等級觀念,讀書和出人頭地光宗耀祖糾纏在一起,如果隻從這樣的出發點來看,讀書實在是被一種畸形理念扭曲了。再就是精忠報國,像嶽武穆,又難免不陷入愚忠的窠臼,一連十二道金牌,讓十餘年苦心經營的抗金大業灰飛煙滅。到現在,嶽飛連“民族英雄”也做不成了,因為有爭議說當今中國是個百族共和的國家,漢族隻是中華民族大家庭中的一支。但在一個封建體製中,想不做到愚忠的份上,的確是打燈籠難找的事。因為最大的是皇帝,而不是老百姓。所以說首先被顛倒的是誰最大的問題。這個問題直到現在還常常為執法者含糊不清,表現在用納稅人的錢,卻做著傷害納稅人的事情。一位相聲泰鬥侯寶林說過這樣一句動情的話,觀眾就是他的衣食父母。假如這是出自肺腑的話,對待觀眾不虔誠也難!
傳統讀書人的身份和潛在地位是他們矜持的坐標。這也成了舊戲劇中經典的內容。譬如書生開始一文不名,愛上了大家閨秀,當然門不當戶不對,總是為對方的家長所不容,這種厄境便由科舉考試變成轉折點。從這種意義上說,是科舉成全了那個社會的自由戀愛。也可以說科舉是等級社會的等級交換器。但這並不能稀釋傳統讀書人的悲劇命運,因為科舉通向的依然不是一條尊嚴之路。如果說卑賤是那個時代人們的普遍遭遇,讀書人隻不過是那個時代的阿Q而已,尊嚴等於夢想。正像乾隆斥罵紀曉嵐所說的,看你有些才華,權且當條狗豢養著,莫不要不識抬舉,動輒放言國事。
在一個沒有尊嚴的社會裏,做學問成了最後的桃花源。讀書人的清高也隻能作為一種自戀情結。即使如屈原的清高,也難免不是一種失意後的憤世嫉俗。不苟活的下場隻有死,抑或如魏晉的高士們,在山林和詩酒間找尋亂世的最後自由和人格尊嚴。這樣一想,中國的讀書人真是太苦了!要麼做跟屁蟲,要麼佯顛佯狂。
到了當代,文化人得到了社會的認同和尊敬,但在許多人的心目中,文化人意味著遠名利。一旦在公眾場合露臉多了,難免招惹異議。況且做學問寫文章,難免不出缺漏,等於把自己的缺點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其實究其當初,名利本來就是讀書人所趨的。一開始,名利就深入讀書人的骨子裏,讀書就是為求名利而來的。但讀書人的偽清高,又決定了他們會把大張旗鼓的求名求利看成是可恥的。名利是讀書人心頭的隱痛。有個學生這樣疑問:我們好像都是為了小我而讀書的,而小時候書本上總教育我們要為大我而讀書,這是不是自相矛盾的?當然不矛盾,大我可能遮蔽小我,小我卻可以彰顯大我,所以為小我而讀書沒有什麼不好。
現在的文化人沒有必要再背著沉重的名利的包袱了。適當的顯名得利未嚐不是有益的。隻要名利不會蒙蔽文化人的真知灼見,隻要名利不會腐蝕超凡的大腦。有個科學家有很多錢,但他對錢並沒有具體的認知,金錢對他隻是一個符號而已。到了那種境界不可謂不是他的福祉。
行走文字如此鮮美
“……一九九九年九月二十日,希臘雅典,夜宿Herodien旅館”。
“……夜宿納夫裏亞的King-Minos旅館”“……夜宿Europa旅館”。
這隻是隨便從餘秋雨的《千年一歎》裏麵抄摘的幾個夜宿的記錄。九泉之下的徐霞客是欣慰的。因為他的後人能將步履邁得更大,去的地方更遠,遠足的意義卻決不菲薄。時代為行萬裏路提供了諸多便利。特別是在觀念上,“父母在不遠遊”的曆史已經一去不返。當今就是一個鼓勵遷徙,一個能令詩人縱情行吟的時代。眾所周知的文學的日益邊緣化也不再是可怕的事情,“大隱隱於市”,總還會有人在萬丈紅塵裏收獲文學的果實。隨著國際間交流的頻繁和密切,和我們所處的這個社會法製的不斷完善,所有困囿人們自由流動的障礙都將被質疑和推翻。然而在當今社會,遠足的意義依然是如此重大,因為多數人都義無反顧地將光陰虛擲在物質的創造和攫取上。有時竟不能求全責備!
行走文學抑或肢體寫作在當代有著更大的空間。甚至有許多學者也不再局限於鬥室內的“天問”,而是勇敢抑或不失時機的讀萬卷書後再行萬裏路,張五常在三十歲之前反芻了很多書,而立之後隻是專注於做學問和學術交流。行走與思維的結合,讓思想紛呈立體化,展現出更大的魅力。這些都是時下行走文字、肢體寫作火爆一時的原因。文學並不是命中注定了屬於寂寞,否則不會有洛陽紙貴之說。一門寂寞的學問往往擺脫不了曲高和寡的嫌疑,除非是哲事的苦思,如斯賓諾莎不得已的閣樓人生。生命注定了是短暫的,在有限的光陰裏,讓視野盡可能地寬闊一點不能不說是幸福的。這個世界最不缺少的就是將生命糾纏在物質淵藪裏的人。餘秋雨的《千年一歎》固然有粗糙和生硬的地方,然而我還是喜歡他那若有所思的微笑。
我不覺得行走文字和肢體寫作有什麼不好!恰恰相反,一看到如“伊斯蘭堡,夜宿Marriott旅館”之類的字眼,總是報以由衷的向往。特別羨慕那樣的人:以美食家之名吃遍天下,靠一支筆周遊世界。
智者不亂仁者無懼
我的另一半源源不斷地用電子郵件發過來許多與“非典”有關的信息,同時少不了囑咐,如不要到人多的地方去要多喝橙汁啦。電視報紙上也是鋪天蓋地的“非典”報道。餘秋雨、陳逸飛等文化名人聯手拍抗非典的的公益廣告片,名為《智者不亂仁者無懼》雲:“人類的淨化,大半來自病疫,人類的相助,大半來自危急,人類的高貴,大半來自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