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屐痕深深(1 / 3)

屐痕深深

感悟

作者:李玉真 劉俊山 季玲 等

鳥兒的戀情

■李玉真

四月的埃德蒙頓還有雪飄。這裏的白雪依戀冬的寧靜,久久地不肯脫下冬裝。兩隻灰白色的鷗鳥從河穀飛來,在頭頂上"啊啊"地叫,聲音嬌氣,像撒嬌的女孩,禁不住抬頭向它們微笑。不覺跟隨著它們來到橋上,一隻鷗鳥停在橋頭最高的大水泥電線杆頂端,繼續鳴叫,頭與尾巴時高時低,像在對我們訴說什麼。

這麼多鳥!望去,那情景讓我的心微微一震。哦,寬闊的河灘雪白如紙,一對對鷗鳥各據一處,它們靜臥雪地,互不幹擾,有的相依相偎,有的嘴嘴相對,全然是一幅戀愛圖。

原來它們的夥伴是引領我們來看看鳥們的愛情,是在向人世間的戀情媲美。我們屏住呼吸如橋欄似的佇立著,凝視大自然那美妙的手筆。

鳥們羽毛的色澤,令我想起20世紀中期由經典時裝締造者、法國克裏斯汀迪奧時裝店的冬季時裝晚禮服巴爾米拉,那是以珍珠灰絲綢緞為麵料精製的典雅與華貴。或許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也養一方鳥。以英語和法語為母語的加拿大人,平時服裝隨意大方,節日聚會就特別講究。那一個個時裝店裏,尤其是女性的晚禮服,讓女性陡增自信,令男人悔不是女人。

倏忽間,四隻黑鳥出現在空中,兩兩相近,微微向下,又向上,在雪岸的戀愛圖上空劃了一個圓圈,然後飛走了。哦,是何等鳥兒,在藍天白雪的映襯下身姿如此美麗,讓我想起享譽法國的晚禮服"美麗之鳥"。那黑色的連衣長裙和裙子兩層百褶的下擺,曾在20世紀初成為秋冬兩季的時尚設計。看來這兩對情侶也是來這裏尋找冬季最後的白、最後的靜。也許,不忍打擾灰白色的情侶們,才遺憾地離去。而靜臥的鷗鳥們絲毫不受外界的影響,旁若無人地陶醉於熱戀的境界。

鷗鳥忘機,這個成語正在這幅圖畫裏做最佳詮釋。鷗鳥因純潔而無雜念,因善良而無心機,飄然而脫俗,怡然而自得。所以珍惜最後的冬,緊貼最後的白。

我們佇倚橋欄,久久凝望。那不是用視線網住鳥們的身軀,而是企圖將心兒沿著視線鑽進鳥們的心裏,想做一次關於愛的對話。

其實人的癡情有時比鳥更動人。隻是當今一切都在變味,有的愛,好比鮮美可口的佳肴,一夜之間就變成了腐物。真想懂得鳥語,聽聽鳥們對真愛怎麼看。

我想是不是也有鳥兒在凝視我們,這一對身也晚霞的夫妻,如此日日相守,是為何故。或許它們也想問問人的愛為何物。

晚霞漸退。我們不能不踏著遺憾的暮色返家。他回頭了。亦如我。

那一年的海上驚魂

■劉俊山

朋友趙哥,四十多歲,人高馬大,性格爽朗,尤其他的笑聲特別能感染人。無論什麼時候,他都是臉帶微笑,無論遇到什麼急事難事,他都能鎮定自若。

趙哥大學畢業後就分配到渤海石油工作。在海上鑽井船工作了很多年,當過鑽工、司鑽、鑽井隊長、平台經理。

有時候我很納悶,趙哥的脾氣秉性真好,心態也好,是不是和他的出海經曆有關。

那天我和趙哥聊天,拋出了我的疑問。趙哥說:“經曆過自然的風浪,對於人世間的風浪就能看淡一些了。”

趙哥給我講述了一段海上驚魂的往事。

事件發生在1994年夏天,地點在日本海,主角是中國海油所屬渤海四號鑽井船和70多名船員。

渤海四號鑽井平台在日本海為日本某石油公司完成鑽井作業後,要返程回國了,當時正值台風季節,天氣預報有台風,鑽井平台理應晚兩天等台風過後再出發,但是這樣日方要支付一定租金。日方認為,台風預報有很大誤差,準確率不是很高,鑽井平台盡快走的話不會遭遇台風,建議讓“渤四”盡快回國。他們拿出了很多數據資料佐證自己的觀點,並提出以後要加強合作,還有幾個合同需要渤海四號完成。中方考慮到今後雙方的合作,不想把關係搞僵,隻能同意日方建議。

陽光明媚,碧空如洗,兩條拖輪拖著渤海四號在日本海上快速行進著,走了一天多,航程比較順利。

但是到了第二天,天氣突然變了,烏雲密布,狂風乍起,台風圈在日本海上一路狂奔,追趕著渤海四號。船速終究跑不過風速,台風圈追上了“渤海四號”鑽井平台。

一場災難降臨了!

海浪有十幾米高,一個浪頭接著一個浪頭拍過來,就像三層樓倒下一樣。鑽井平台左右搖擺各有十八度,三十多米高的井架,還有直升飛機停機坪,在大海裏左右巨幅搖擺著,一個浪頭過來後,停機坪就像勺子一樣,裝滿了水。

船上所有能移動的東西全都在搖擺中或是被撞毀,或是被大浪卷進了海裏。所有的人都在餐廳裏待著,有的蹲著、有的坐著,蜷縮成一團,絕大多數人都麵如土色,被這驚濤駭浪震懾得麵容失常。

兩條七千馬力的拖輪以最大力量拖著渤海四號,但是渤海四號依然以每小時4.5公裏的速度倒退著。後麵看見一個小島,但據有關海況資料顯示,這個小島四周都是懸崖峭壁,鑽井平台撞上後就是船毀人亡。

平台經理和拖輪船長組成的指揮小組經過商量後,決定拋錨。這時要砍斷係錨的鋼纜,平台上組建了由8名員工組成的敢死隊,趙哥當年26歲,是敢死隊成員之一。

第一個到外麵船舷處執行砍鋼纜任務的是一位老同誌,他揮斧猛力砍了幾下,鋼纜沒有斷,這時一個大浪撲過來,他急忙抱著斧子跑回來,沒有被大浪卷進海裏。

浪頭過去後,趙哥是第二個出去執行砍纜任務的。他使勁兒揮動斧子,猛力砍著鋼纜。一個大浪又要過來了,他沒有跑回去,使勁緊抱著鑽井平台上的鐵柱子,大浪向他撲來,他感覺像被大棍子抽打著,疼痛之後就有些麻木了,大浪過去了,他手裏還緊握著斧子。

經過幾輪努力,纜繩斷了,但是錨根本就拋不住。鑽井平台還是向後麵倒退著,向小島滑去。

餐廳裏的人們臉色更難看了,有兩位中年職工穿戴整齊,把呢子大衣都穿上了,那是春天上船時帶來的,他們在靜靜地等待著船毀人亡的那一刻。渤海四號開春時從天津塘沽出發到日本,現在快半年時間了,這些人一直在緊張地作業,沒有回過家。有的人躲在角落裏嗚嗚地哭泣,有的人褲襠都已經濕了,有尿液滴下。

平台經理安慰大家,天無絕人之路,我們還有希望。

鑽井平台繼續緩慢地向小島滑去,風速仍沒有減下來的趨勢。死神就在眼前,人們在等待死亡,又盼望著生機,內心充滿了煎熬。

奇跡終於發生了,鑽井平台在這個小島僅有的一段淺灘上擱淺了。鑽井平台在海浪的拍擊下,在淺灘上巨烈搖晃著,像散了架子一樣,最後終於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