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來生換我來愛你(3 / 3)

“槿槿,這裏是哪裏?你怎麼會在這裏?”

熱水洗去了那些汙垢,玉家的小姐自小就生得是美貌傾城,槿槿擦幹那個千嬌百媚的身體,又去開了妝奩出來為她梳頭。

“是墨府,墨君蘭墨公子的家。”

玉瑾瑾的臉便紅了。“墨府啊,君蘭的家麼。”

服侍玉小姐睡下已是深夜,槿槿回到房裏,槿槿看著窗外那一輪蒼涼的冷月,槿槿想,一切終於是結束了吧,這一場幻夢,做到最後,終究也隻是一場空。

“槿槿開門。”墨君蘭在屋外輕聲的喊。

“墨公子回去吧。夜已經深了。”槿槿壓抑著聲音,此生他總是在她困難和疼痛的時候出現,破解那些難題縫補那些傷痛,而現在,他已經成為自己那個最大的困難最深的傷痛了。

“怎麼了?槿槿,你開門讓我進來。”

“沒有事,真的沒有事,你快點去休息吧。”是要努力到什麼程度,她才可以忍住喉嚨中的聲音不泄露出一絲哭腔呢,眼淚已冰涼,合著窗外那些月光,墨君蘭啊,墨君蘭,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不隻是文人的想象和說詞,我想見,卻已是再不能見。

“那。好吧。我先走了。”

槿槿靠在門上,待得許久,想著那人早已走遠,這個背影,此去經年,怕也是不能夠再見。

槿槿打開了門。

月光如冷霜。那人卻如春光。墨君蘭。

“槿槿——槿槿——”

懷抱裏還帶著風塵仆仆的冷,卻從身後捧出一包熱騰騰的栗子來。

糖炒栗子,她偶爾提起過的喜歡的小吃。

“我揣著,怕冷了就不好吃了。你看——”

“怎麼了,有什麼事嗎?”他抬起她的臉,眼淚已被她快速地擦幹,可是又有新的洶湧出來。

“沒有事。我隻是……”

“隻是什麼,有什麼不能跟我說嗎?”墨君蘭的眼睛輕輕笑著眨著,“槿槿,你又喜歡哭了啊,我不喜歡看見你哭,……又想你爹娘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都不是。”槿槿用力地抱緊他。

“君蘭,你抱緊我,抱緊我好不好,求求你,抱緊我。”

墨君蘭一隻手拿著栗子,一隻手緊緊地抱著槿槿,槿槿拿開了栗子,將他的兩隻手臂圈過來,擁抱得那麼緊,好像要將彼此的生命和情感統統交付進去。

“怎麼了槿槿,是發生了什麼事嗎?你——”

槿槿的唇溫柔地吻上去,如果這一生已不能夠與你共同分享,墨君蘭,這一刻,請原諒我如此的癡狂。

從來不知道自己對你的愛有強烈到這麼深刻,如果我注定要離開,就請給我一個擁抱,好讓我在以後的每一個孤寂時刻,都能念想起你的溫存。

月光已西斜,照在那包微微散發著熱氣的糖炒栗子上,清薄如冷霜,淒涼如淚光。

五:浮生皆若一夢

“君蘭,你會娶玉瑾瑾麼,會嗎?”

“當然。我當然會娶你。”

這樣的絮語言猶在耳,槿槿在越下越密的大雪裏奔跑起來。有紛亂的雪花飛撲上她笑著的臉,她一遍遍在四顧無人的荒野裏這樣叫著自己的名字,“槿槿,木槿槿……”,像是歡喜與悲辛的交織,那樣絕望。

那是玉小姐的東西,玉小姐的愛情玉小姐的良人,八月十五到今天,三個多月,一百個日日夜夜,能在以後漫長的年月裏偶爾被他,那個清水一樣眼眸灼灼一樣光華的公子墨君蘭想起的,隻不過會是一個同著音調的名字吧。這樣的兩個字——槿槿。木槿的槿。

槿槿走了,蒼茫的雪地掩蓋了一切的足跡。

十六年前雙方的父母指腹為婚,墨君蘭的娘子,就該是那個中秋月下青衣素裙不飾釵環卻清麗襲人的女子,她在明月下哭,楚楚一如清溪裏搖曳的花影。

玉瑾瑾遞上那個溫潤的玉佩,玉瑾瑾說,強盜明火執仗地殺進來,爹爹和娘親不幸遇難,奶娘將她藏在後花園廢棄的枯井裏。傾國傾城的人,美麗的玉瑾瑾說,木槿槿隻是我的丫頭,拿著我的玉佩去晨光寺上香。

墨君蘭閉上了眼睛,“木槿槿玉瑾瑾,都一樣嗎?都一樣嗎?”陽光已西斜的秋日,那鬢畔紅花映紅顏的羞怯女子。

百轉千回後的團聚,玉瑾瑾還是他墨君蘭名正言順的妻。也許上窮碧落,也許海角天涯,一一尋遍找遍,合著那些百多個日夜,也隻是他一生裏不可再得的夢境。

墨君蘭總是叫著他的娘子“槿槿,槿槿”,相敬如賓裏,沒有什麼人會區分得出聲音字詞裏的況味和意義。

很多年以後,歲月已將人間的滄海換成了桑田,那個大雪紛飛的寒夜,那些落滿槿槿歡笑臉頰的雪花,就變成了終老一生也擦不盡的眼淚。

如果有來生,如果真的還有來生,老去的槿槿默念著心裏那個滾燙的名字,墨君蘭,來生就祈求蒼天,換我來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