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越跑越遠,終於消失在晨曦裏。
還記得前世,好朋友無數次的車站送別,而我卻理所當然的享受著那份優待。我從來不知道原來送人那樣孤獨。
南宮世家,我的家人們都離開了,我甚至沒來得及和他們說一聲再見。
南宮瑾說的對,這輩子我們再也沒有機會見麵了吧。
我的身世將永遠是一個謎,我會在南城老死。
我看了看天,太陽已經開始有溫度了,西邊的天空彩霞縈繞,一屁股坐到草地上我再也不願起來,這一切都很美好。墨國如何,皓國又如何,我是二十一世紀的新興女性嘛,怎麼會為了分別這樣的小事情而憂傷煩惱呢。
我有那麼多錢了,還愁什麼,先籌劃一下以後的生活吧。
清醒下來後,所有的疼痛都清晰起來,光著腳丫,每走一步都會鑽心的疼。回到南城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
以往的這個時候姥姥都會在院子裏澆花,而此刻我卻沒有看到她,院子裏的菊花還是精神抖擻的,隻是我不明白為什麼會無形中多了那麼多血紅的菊花。
沿著竹籬笆滴了一路的紅色液體,那是暗紅的黏稠的,可以輕易的與泥土融為一體。我想,大概是鄰居王嬸殺雞滴下的雞血。
“姥姥,你在家嗎,我回來了”我盡量以最平靜最正常的聲音喊出這句話。可是回應我的是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曬東西的架子都七零八落的倒在地上,曬幹的衣服刺繡撒了一地,紅的像血一樣的液體滴成一條路,直通屋子裏。
兩世為人,我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場麵。隻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往頭頂心衝,腦子裏被血灌滿,一時間滿世界都是紅色。我再也站不住,撒腿就往屋子裏跑。“姥姥,姥姥”
沒有人回答我,也不再需要人回答我,那倒在血泊之中一動不動的身子給了我最真實也是最殘酷的回答。
我仔仔細細的看著周圍的環境,淩亂的小廳,淩亂的房間,所有的東西都是淩亂破碎的,可是這裏真的是我家!
身體散了架一般的疼,像抽空氣的皮球我攤在地上。走了一次黃泉路,過了一次奈何橋,我以為我是能看破生死的,我以為我是足夠堅強的。
可是那份無助與淒涼卻結結實實的給了我一刀,很痛很痛,可我不敢哭。
我手腳並用的爬到那身子麵前,我想確定一下。人有相似,不會是姥姥的……
抖著手我扳過那早已冰涼的身體,我多麼希望那是一張陌生的臉,隻是這樣的說法自己都不信。淡淡的眉毛,修長的眼,還有眉梢那顆紅色的痣,臉上零星的血滴也不過是裝飾,風霜半百的臉龐卻有著歲月淘盡的風骨。
也許以後會有這樣的人,可是目前,這樣風骨清麗的老婦人卻隻有一人,那就是文媽我的姥姥。我將手指放到她鼻子前,沒有溫熱的呼吸,十月的天氣裏我覺得手指都要凍住了。
我用力的咬手指抓頭發,那種痛像是利劍割破了喉嚨,還能聽見“叮”的一聲劍鳴,下一秒喉頭就會有尖利錐心疼痛。眼睜睜的看著脖子噴血卻哭喊不出,隻能在喉嚨裏嗚咽。
我顫抖的手撫摸著姥姥的臉,想為她擦去那一臉血汙,可是無論我怎麼擦拭那血隻是有增無減。眼淚撲撲的落了一臉,我卻不敢哭出聲音。“姥姥,你怎麼了,看看我啊,我是朵朵啊……”
任憑我一聲聲的叫著,她隻是緊閉雙眼,一點反應也沒有。
我半跪在地上,滿屋都是血,滿眼都是血,滿腦子裏都是血。那一個個畫麵那樣清晰迅速的閃過,姥姥抱著我曬太陽,背著我賣豆腐,牽著我去屋後散步,甚至拿我去和老八交換……
那些清貧而無聊的日子裏,我都是由姥姥照顧。
我多麼希望一切都是夢,醒來的時候姥姥還是坐在院子裏曬太陽。
我可以不要榮華,可以不要富貴,可以不要錦衣玉食,但是我不能忍受生離死別。
因為我怕疼,尤其是心疼。
我抱著那冰涼的身子,幻想著用自己的體溫將她焐熱,她終究沒有熱,而我自己也越來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