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忘了怎麼哭，那種變了調的哭聲在黃昏的屋子裏響得陰森。我咬住嘴唇，嗚嗚啜泣。我不敢想雲娘去了哪裏，也不敢想發生了什麼事，我覺得自己很累很累了，卻不敢睡去。
角落的米缸裏哐郎作響，我怯怯的望向那個方向。“娘親，是你嗎？”
“啪”米缸的蓋子掉在地上，缸裏冒出一個頭。黃昏血紅的陽光照在他臉上，他一頭長發被血淋了個透，血珠順著發絲掉進缸裏。“噠噠”每一聲都那麼猙獰，好像死神的腳步。血染的頭發遮住了他的臉，看不清他的容貌。直覺告訴我，這個人不是雲娘。
他慢慢的站起來，被血染透破碎的白衣，衣衫的裂口上露出一道道猩紅的傷口。夕陽照來，每一道口子都淌著血。
我的心髒猛然一縮，這樣的痛是何等錐心刺骨嗬！
“你，你是人是鬼？”我緊緊地抱著姥姥，把臉藏在姥姥的背後，惶恐不安的看著他。這個如果是人，那麼估計時辰差不多了，如果還活著，那麼估計不是人。
他身體轉過來，這麼一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動作，他卻用了足足一分鍾。像電影裏的慢鏡頭，每一次畫麵的跳動都會讓人震撼。
而真正震撼到我的，是他的那張臉。
修長的眉毛，妖嬈的鳳眼，臉上一絲柔弱的慘白……
一別數年，盡管現在天色灰暗，盡管他滿身是血，盡管這樣的讓人難以相信，但我還是叫出了三個字。“六王爺……”
他是六王爺，那個有著戀童癖的六王爺，那個口口聲聲叫我小寶貝的六王爺，那個被我一句吃奶嚇得麵如死灰的六王爺。
隻是今天的他很奇怪。
曾經妖冶生動的眼睛變成了血紅色，像失去生機的死水，一眼看去都是無邊無際的空洞。
而我清稚的聲音再喚不起他的興趣，他隻是一動不動的看著我，好像從不曾認識。
“你知道是怎麼回事的，對不對？”我祈求的望著他，希望他能告訴我一點點線索。姥姥不能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
他淡漠的看我，像一個木偶，眼神裏的絕望，那麼重，那麼沉，那麼撕心裂肺。
我心髒又是一縮，這樣的悲痛，這樣的無望，我隻能想到一個詞，萬念俱灰！
隻是，是怎樣的事故，怎樣經曆，或者怎樣的打擊讓一個錦衣玉食的皇室浪子如此刻骨銘心？
他半靠著牆角，眼睛癡迷一樣的望著東邊的方向。“為什麼，為什麼，若兒，為什麼不帶我一起走……”
聲音低沉，不同於以往的性感與妖媚，而是聲嘶竭底的沙啞。
好像已經在心裏默念了千百回，張口便說了出來。
我靜靜的聽著，絲毫不懂其中的意思，可是心裏卻刀割一般的疼，與姥姥的死帶給我的痛苦不一樣，這是玉石粉碎的痛惜之情。
這個若兒是誰，和他是什麼關係，又去了哪裏，為什麼他那樣傷心？
傷心過後我好奇這個問題。
“王爺，你沒事吧……”我小心翼翼的看他，樣子說不出的唯喏，我都有些惡心我自己了，不過此時他在氣頭上，我也不敢有太囂張。
可我沒想到這樣也會激怒他，隻聽見哢嚓一聲，米缸裂成破了，他滿身是血踏著滿地的碎片走過來，慢慢的，每走一步都會滴一攤血。他的眼睛像燃著一團火，每靠近一點都會閃爍火光，星星點點我似乎聽見了火星噴濺的聲音。
我情不自禁的渾身顫抖，想站起來逃跑又舍不得扔下姥姥，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走近。
七步，五步，三步，一步……
這麼近的距離，我已經不敢抬頭看他。
他的血滴在我額頭上，一滴，兩滴，三滴……
黏稠腥臭卻又溫熱，順著我的臉頰流到嘴邊。我縮著身子瑟瑟發抖，這一次和上次截然不同，上次我胡鬧蠻纏，他不會計較，而這一次隻剩半條命又心念俱滅的他是不會給我絲毫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