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相關概念澄清(3 / 3)

1856年9月卻突然爆發了天京內亂,一個多月時間的自相殘殺,使太平天國損失精銳部隊兩萬多人。而在曆經百戰、一統江南的6年期間,太平天國戰死的將士不過區區4000餘人。

1864年6月洪秀全病逝,一個月後天京陷落。隨後,這場奮戰14年、縱橫18省的農民戰爭終告失敗。

無疑,天京內亂成為太平天國由盛入衰的轉折點。實際上,定都天京本身就預示著太平天國的必然衰亡——它沒有奪取全中國的偉大抱負。

正是天王洪秀全的小富即安,北伐的戰略目標先是“直取北京”、後是“天津待命”;僅2萬多精兵長驅六省、孤軍奮戰,7500名後援簡直是杯水車薪。

正是太平天國缺乏戰略目標,定都後即大興土木、歌舞升平(堪稱中國曆史上最腐敗的一次農民起義),才導致東王楊秀清對天王洪秀全的步步逼宮、對北王韋昌輝的飛揚跋扈;隨之是韋昌輝的借機報複、濫殺無辜,以及翼王石達開的負氣出走、兵敗大渡河。

中國革命的先行者孫中山先生曾一針見血地指出:洪秀全之所以失敗的最大原因,是他們那一班人到了南京之後就互爭作皇帝,閉起城來自相殘殺;洪氏之覆亡,知有民族而不知有民權,知有君主而不知有民主。

說到底,太平天國的失敗在於沒有改朝換代的使命願景。“共產主義理想社會”式的美好圖景,既沒有在太平天國真正生根開花並成為組織願景,更缺乏建立推翻清廷的的邏輯前提和戰略目標。

相比之下,孫中山和黃興於1905年創立中國同盟會之初,就明確提出了“驅除韃虜、恢複中華、創立民國、平均地權”的十六字政治綱領。其使命追求雖有偏頗狹隘之處,但可分解、可操作,更值得億萬大眾去奮鬥和犧牲。

(二)願景與定位的區別問題

在相關概念的闡述和指導實踐中,以下問題必須引起注意、甚至警惕:

第一,企業創始人的個人抱負、理想,與企業作為一個組織所應有的願景、使命不同,二者不能混為一談。

第二,企業願景必須以戰略定位為基礎,必須體現戰略定位中的產業邊界。

第三,不能將企業願景替代戰略定位,所謂手段與目標不能混淆。從係統理論來看,輸入與輸出同一、方向與方法混同,必然導致係統崩潰。

曾幾何時,以資本運作長袖善舞、產業整合狂飆突進而聞名的德隆國際,曾被冠之以“戰略德隆”。

2006年4月,對建國以來涉及金額最大的金融證券案“德隆主案”,武漢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因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操縱證券交易價格罪,對德隆係三核心企業處以罰金總計103億元;對德隆首腦人物唐萬新兩罪並罰判刑8年、並處罰金40萬元。至此,盛極一時的德隆國際轟然倒塌。

實際上,早在2003年,在某國際知名谘詢公司的幫助下,如日中天的德隆國際曾提出了自己的戰略願景:以資本運作為紐帶,以產業整合為核心,謀求成為中國傳統產業新價值的發現者和創造者,推動民族產業的複興,成為有世界級影響力的戰略投資公司。

上述願景看上去很美,似乎有責任心、有道德感,還有抱負與追求,但實際上這既不是戰略願景、也不是戰略定位:作為願景則缺乏產業特征,對理想狀態的描述過於籠統和宏大;作為定位則產業邊界過寬,難免無序擴張和盲目投資。

“謀求成為中國傳統產業新價值的發現者和創造者、推動民族產業複興”的責任感過於沉重,沉重得需要中國企業的整體集合去承接,而且可能還不隻一代人(更容易迷失方向)。個人抱負、追求不應成為企業的戰略願景和責任擔當,但這正是中國企業的通病。

換言之,德隆國際之所以“出師未捷身先死”,宏觀調控、資金鏈斷裂隻是誘因,實際上自從提煉出上述願景之日起,其命運就是注定的了。這不僅是德隆的悲哀,也是中國企業、特別是立誌於“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中國企業之悲哀,也是世界上將管理理解為“藝術甚於科學”的企業之悲哀。

更可怕的是,將美好願景替代戰略定位、將理想目標作為實現手段,其後果必然是災難性的。曾記否,上世紀50年代末期的“人民公社”、“大躍進運動”,就是以共產主義社會特征作為實現路徑、推行方法的。

著名經濟學家哈耶克曾諄諄告誡世人:通往地獄的道路都是由善良的願望鋪成的。

正是因其願望之善良、其目標之崇高,在法治缺乏的國度或理性“打盹”的時代,本性或邪惡、或善良的人們,往往便可以不擇手段、不循規則,進而綁架正義,其後果已是路人皆知的曆史規律了。

眾所周知,“德隆神話”來自並非獨創、但被其發揮到極致的如下“財技”:

首先,控股一家上市公司後以其為融資窗口,集聚社會(資金或資本)資源促使產業迅速擴張,壯大公司規模、提升經營業績再進入下一循環。

其次,由於僅靠直接融資手段遠遠不能滿足目的,還必須依賴大量銀行貸款才能維持資金鏈條,包括所持法人股質押、關係企業互保貸款等。

最後,由於負債過重、常規融資條件難以滿足,則必須掌握自己的金融機構,如此相繼控製或參股了若幹信托、證券和租賃公司,還有多家地方性城市商業銀行。

據不完全統計,截至2004年10月,德隆係擁有控、參股企業約200家(含5家上市公司);在德隆係控製和關聯的金融機構中,有7家證券公司、3家信托公司、2家租賃公司、4家城市商業銀行、兩家保險公司。在非上市公司中,據稱規模較大的有12家,其中有5家年銷售額達10億元以上。

為了“整合傳統民族產業、成為世界級戰略投資公司”,德隆不得不象浮士德一樣把自己的靈魂抵押給魔鬼靡非斯特,以換取超常規的擴張與膨脹。為了支撐超常規的擴張與膨脹,德隆不得不在資本市場上翻雲覆雨、違法“護盤”以維持高股價,在金融市場上操縱並掏空金融機構,甚至不惜飲鴆止渴地向社會違規高息攬儲。

2005年,宏觀調控、銀根緊縮這“隨後一根稻草”,終於壓跨了不可一世的德隆帝國。隨之而來的法院判決,則成為其不擇手段、不循規則的最終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