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音道:“既要交納小款,國家哪裏有這許多錢?不取於民,從何措辦喲?”
寧毅道:“依我之見,國家撙節些虛糜之財,官府改除些奢華之習,再開通天地自然之利,抽提民間無益之費,何患不足廣陳音點首道:“果能照此實力奉行,盡心籌劃,不但交付外款綽綽有餘,就是自己要興辦甚麼事,也不愁不給。那理財諸公全不想把百姓剝窮,元氣斫喪,實是國家吃虧。”又問道,“我國的兵現在可用麼?”寧毅唱然道:“甚難,甚難!當此列強競爭之日,哪國不厚集兵力,講究武備,以圖特立於競爭之場?我國從來兵人的名譽,頗不甚劣。自從為吳所敗,遂覺名譽掃地。據那訾議的說起來,甚至比土塊木偶還不如此。其實持論的也太過當了。難道從前攜李之戰,我國不是大勝麼?屢與鄰國相爭,我國通是大敗嗎?不過看這將兵的人如何耳!現今全國的兵,都改仿外國的兵式,軍械衣號,通行改造,據式樣看,似乎頓改舊觀。殊不知外國成一兵製,不知兒許世,幾何人參酌方能盡善。豈有練兵的都是舊將,督操的純是舊人,不過東去模仿些式樣,西去摭拾些章程,雜湊攏來,便誇新兵,如何會好?須知兵事全在精神上講究,要人人有國恥在心,刻刻以國恥為恨,一遇敵人便咬牙切齒,恨不得食敵之肉,寢敵之皮。到了這步地位,便可用了。你看野人銜恩以救秦穆,唐狡奮勇以報楚莊,難道那野人也曾習過步伐來嗎?唐狡豈是依著紀律來嗎?而況事事襲人的皮毛,步步落人的後塵,全不能想個製伏別人的法子,還要求才幹敵國。若真是敵國良才,焉肯樂為我用,替我盡心?且喜大哥回來,這弩弓是楚國的絕技,既能得其精奧,不難訓練成軍,威服敵國。”陳音道:“草茅下士,何能上達?隻怕辜負上官的厚望。”寧毅慨然道:“這句話,古今埋沒的英雄,同是這副眼淚。且喜我國的範大夫與文大夫,都是朝臣的尖兒,同心為國,屈己求賢。我與範大夫不時聚首,我自把大哥力薦,不愁不用。”陳音起來稱謝。寧毅道:“謝我的話,真是不通。大家為朝廷出力,大哥見用有效,我也十分光彩。隻怕眼裏不曾見過有用的人,肚裏不曾有這有誌之上,妄自尊大,無賢可薦,實係鬥筲之器。管仲用齊而齊霸,人人都說鮑叔薦的;卻缺用晉而晉強,人人都說毛偃薦的。至今鮑叔、毛偃的聲名,何曾弱似管仲、卻缺?為甚麼那些力能薦人的人,總不肯為國求賢?隻把些故交世誼、外戚內親,不管他才不才,將些要緊地方、重大職守,交把他,自己以為我能照顧親友,豈不是油蒙了心?國家大事豈有把你去做私情的嗎?還有一起貪賤鄙夫,收門人,拜義子,贄見饋送,動逾千金,並且以職位之肥瘠定價,價之低昂,不顧公家,徒遂私欲。若是認真糾察起來,實在誅不勝誅。獨不想國破家亡,你就有敵國之富,不但看擄奪之患,就是新主也要想方定計,攫取你個罄盡,還恐性命都不能保。大哥你隻看近來滅亡之國,哪一個富室貪人不吃這個虧?明明曆有榜樣,非不警心,隻要一個大大的錢字擱在眼麵前,便糊塗了。你說可歎不可歎?”陳音也歎息了,隨道:“小子回來,還有幾個朋友,都有一片的熱心,寸長的未技。上官若不厭煩,明日引來叩見,一總望上官栽培。”寧毅欣然道:“甚好,甚好!大哥稱引的,斷然不是庸才,越多越好。明日我專候惠臨,麵請大教。”陳音見寧毅歡喜,又道:“還有一個超群絕他的異人,若得此人效力,真不愁強敵不滅,國恥不洗。隻是身上犯了那含悲茹痛的罪案,不能出麵,真正可惜!”寧毅聽陳音說得如此鄭重,不禁矍然立起身來,急問道:“是哪個?快說出來,大家商量。”正是:老臣憂國心如毀,孝女含冤誌莫伸。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