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公元前二世紀以後的兩千多年間,東西方經濟文化的大交流就在這條古道上進行。可以說是中國最早大規模開放時期。其間商品經濟的滾滾大潮就順著這條二三百裏寬的“河床”奔流不息,強烈地誘使亞、非、歐三大洲的客商們冒著生離死別的危險,在這條風沙彌漫的神秘之道上苦苦掙紮。中國自然也有許多不甘寂寞的人忍受著“西出陽關無故人”的斷腸之苦,投入這股令人著魔的滔滔商潮。用現在的時髦話說,就是爭先“下海”去了。而這時,我國南方許多地方仍處在一片荒蠻之中,成了流放文人才子和犯上官吏的場所,埋葬文明的墳墓。
望著群山逶迤的大地,不能不令人想到另一條關山大路,那就是昭君出塞之路。這條路也是從古長安出發,不過不是向西,而是向北,經過今天的甘肅慶陽、陝西榆林、內蒙古東勝縣、杭錦旗、包頭市等地,直到漠北的單於庭。
當初昭君抱著“此去妾心終許國,不勞辛苦漢三軍”的報國大誌,迎著朔風黃沙,冰河飛雪,車馬交替,餐風宿露,跋涉千山萬水而去……終於把漢匈兩族的歡聲笑語灑滿條條關山,為中國曆史開通出一條嶄新的民族通道。這一驚人之舉,使她這個出生於農村後又入宮默默無聞的普通女子卓然站立在史冊之上,放射出燦爛的光輝。
從此之後,王昭君的事跡便廣泛而強烈地引起曆代文人墨客、專家學者們極大的關注。他們按捺不住奔騰的激情,紛紛拿起筆來,用音樂、繪畫、散文、小說、戲曲及論文的形式盡情謳歌,一直詠唱到今天。參與其中的作家數以千計,反映她和親生活的作品汗牛充棟。王昭君使這充滿風沙飛雪、駝鈴胡笳的荒漠道上的山水生光,草木增色,她也就與山川共活在後世人的心中。
從這條道上望去,可以看見那個騎在馬背上的驍勇民族,在那片“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的空曠地域施展自己的卓越才能。至今,我們仍然聽得見那位世界征服者成吉思汗暴風驟雨般的得得馬蹄聲。他曾在這雄偉的馬蹄聲中一方麵製定政治、軍事、法律製度,統一蒙古各部,另一方麵又揮鞭長驅向西、向南大舉進攻,直到把疆土擴張到橫跨歐亞兩大洲的驚人範圍,死在疆場為止。是他的武功為經濟文化的交流創造了條件,贏得了一幅生機勃勃的社會發展圖景,也為蒙漢兩族再度交融造就了一次機遇。
如果說昭君出塞是從官方的視角溝通了漢匈兩族關係的話,那麼還有一條古道可以說是從民間的側麵融洽了漢匈兩族的情感。這條道路就是在黃土高原上的皺皺褶褶裏,深深鑲嵌著的那條曲折坎坷的老百姓求生路。多少年來,山西、陝西、內蒙古的一部分人被迫別妻離子,拋家棄舍,踏著這條路去掙一口飯吃。他們忍受著肝腸寸斷的苦痛,一步一串淚,一程一曲歌地走出去。帶著美好的幻想從河曲、保德、府穀等地走出去。經準格爾旗、達拉特旗、包頭市,到五原、臨河、米倉一帶去。他們闖過一道道生死關出去,艱難地熬著日月,卻往往不能如願而歸,留給後代一個個永不放心的思念。這一代老了走不動了,下一代又邁出沉重的步履在千溝萬壑之間踩著同樣沉重的“走西口”苦韻,踽踽而去……
淒淒婉婉的二人台《走西口》在這條道上唱了一代又一代,唱出了無數個破碎的家,唱出了無數個幻滅的夢,同時也穿透風雨唱倒一個吃人的封建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