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雅拘謹地站在哪裏,感覺很驚訝,事實上布雅並不認識眼前這個女人,可是她為什麼知道自己的名字呢?聽她語氣好象早就認識自己似的,她的腦子地在以往回憶的片段中飛快地旋轉著,企圖從記憶中搜索出這個陌生人的熟悉影子來。顯然,這樣短暫的搜索是徒勞的。
她不知道對那個熱情又誇張的阿姨做怎樣的回答。
於是,她拿了把椅子,給那女人坐,習慣性地用手指理順了一下長發,麵露慚愧地說:阿姨,不好意思,我還真想不起來了!
女人笑眯眯地說道:沒關係,我認識你就可以了,你那時候小,在你父親開的年糕加工廠裏我經常過去幫忙,有一回你奶奶把你帶過來,我還抱過你呢,你小時候瘦的跟個小貓似的,但是特別可愛,給你好吃的,小嘴巴總是“玫姨,玫姨”叫的很甜,阿姨還帶你去我家住過一晚呢。
布雅聽她這麼一說也笑了,說道;哦,阿姨,那怎麼不來我家走動呢?害我都不敢認你了!
女人親切地拉著她的手說道;以後經常會來走動的,聽說你現在車間工作,哎呀,多累啊!有機會阿姨把你調到機關裏去,這個忙我幫定了!
喔唷,你看看這手細皮嫩肉的哪經得起這般苦哦!
布雅在聽這句話的時候,臉上不再有敷衍的表情,眼睛透露出欣喜地光芒,她疑惑地問道:真的?
女人肯定的點了點頭;然後又關切地問;你哥哥和姐姐他們好嗎?
布雅點點頭不再做聲。那個女人在和後母東扯西扯嘮完家常後,帶著興奮的表情走了。
臨走,她塞給了布雅一個電話號碼和門牌號,並再三叮囑她有空一定去她家玩。
星期一早上,陽光燦燦,沒有給人暈眩地炙烤感,布雅像往日一樣騎著自行車去上班,風吹過,路邊的樹葉輕輕地飄落,微微擺動的連衣裙也不由地鼓脹了起來,她下意識地用一隻手按住裙子,路邊有一男子見她經過,吹了一聲口哨,布雅並不象以前那樣皺眉頭,她抿了一下嘴角,下意識地加快了騎車的速度。她的腦海裏忽然閃現出那個叫玫姨的女人,確切地說應該回想著她說過的那句話;調到機關裏去.這是布雅所最渴望聽到的,能每天穿著幹淨的衣服,穿梭在各辦公室裏,這是她渴望得到的一份體麵的工作,她一邊騎著車,一邊想象著以後在敞亮的辦公室工作的場景,不由地加快了車速,很快就到了廠裏.
她把自行車停好,徑直走進了更衣室,幾個女工正在手忙腳亂地換著衣服.
上晚班的女同事阿琴正拿著連衣裙往頭上套,露出白晃晃的胸脯,碩大的屁股把絲邊短褲撐開了一條縫,幾根線條和白色的橡皮筋在短褲的在腰間冒出來像蛔蟲一樣,蓬亂的頭發被皮筋隨意地圈著,她扭頭看著布雅,微微浮腫地黑眼圈透著困意,因為疲憊的緣故,從喉底發出無力的招呼聲;布雅,上班了?
布雅點了點:恩,琴姐,很累吧?
阿琴沒好氣的說到:有什麼辦法啊?隻能是上夜班的命,白天還得給我那死鬼和孩子做飯,洗衣服,快,幫個忙,把我腰間的拉鏈拉上。
布雅走過去一手按著鏈線,一手使勁地往上拉,阿琴吸氣收腹,終於拉上。
布雅拍了一下阿琴說道;琴姐,你把短褲縫一下,或者再去買個大點的,這條已經破了,看見怪不舒服的。
阿琴訕笑了一下,說;是嗎?一邊還嘟囔著;他媽的!這褲子什麼質量啊?怎麼又破了?現在假貨實在太多了!
回頭看布雅奇怪地望著她,笑了笑,推著自行車走了。
布雅忍不住也”撲哧”笑出了聲,隻聽見更衣室不知誰說了一句;還怪褲子質量不好,就掙這點錢誰穿的都是一樣的,自己屁股大卻偏偏要穿小,整個一個騷貨!哈哈!更衣室馬上傳來一陣哄笑,還有個女工煞有介事地說;說不定是被她老公拉破的呢,急了唄,哈哈哈......
布雅換好工作服,抿著嘴,急步往車間走去,這樣的牢騷在長期的相處的過程中其實已經習以為常了,但是偶爾還是會有一點點不適應。
傍晚,臨近下班的時候,布雅坐在機器旁,忽然聽到有人喊她接電話。
她過去,拿起話筒,隻聽見電話的一端有個女人的聲音;喂,布雅!我是玫姨啊,聽的清楚我說話的聲音嗎?
布雅有點驚訝,但是馬上平靜了下來;哦,玫姨,是我,很清楚的,我在聽呢。
女人說;哦,那你晚上到我家裏吃飯吧,我已經和你媽媽說了,你直接過來就可以了。
布雅有點遲疑,她不知道去還是不去,但是馬上她就意識到不去不好,既然人家這麼有心替自己幫忙,哪有拒絕的道理呢?那好吧!布雅輕聲又幹脆地答應了。
女人說;那好,晚上見!
下班後,布雅在水果攤要了一箱蘋果和一隻大西瓜,好在那個女人的家裏離水果攤很近,攤主幫她一起拿上了樓;門開了,一張笑臉馬上迎了出來,女人圍著圍裙熱情的招呼布雅坐在沙發上,說;阿姨還有兩個菜就炒好了,你先坐一會。
布雅說;阿姨要不要我幫忙?阿姨說,不用,不用!馬上就好的!女人客氣的製止了布雅想幫忙的要求。
布雅回顧了一下房子的結構,這是一套職工公寓套房,裏麵有兩個大房間和一個小間,中間是客廳和廚房相隔,還有一間衛生間,屋內擺設雅致樸實,整潔寬敞,和以往布雅看到的職工公寓樓不一樣,這套房子應該屬於幹部級別的房子了,布雅這樣想著,不禁對她說過的話完全產生了信任,可她就有點奇怪那個阿姨為什麼對自己那麼好呢?布雅不明白但是也不想弄明白,因為這些對她來說都是次要的,重要的還是她的那句話,
晚飯很快就做好了。
吃飯的時間到了,女人看了一眼牆上的鍾,對布雅說;我的外甥還沒回來,等他一會吧,他今天有會議,所以晚了,估計馬上就可以到了。
正說著;咚咚;馬上就有人在敲門,女人樂顛顛地去開門,嚷叫到;哈哈!說曹操,曹操到!
布雅轉過頭,看見一個高大,儒雅架著眼鏡的身影匆匆往衛生間走去,他沒怎麼理會女人也沒理會布雅。女人可能意識布雅的尷尬,熱情地扯著布雅坐在飯桌旁。飯桌上,女人向男孩介紹了布雅,布雅衝著男孩微微笑了一下,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齒,男孩在布雅衝著他笑的同時,也報以禮節性地點了點頭,並牽了一下嘴角,勉強笑了一笑,似乎這笑的有點牽強。
他禮貌的說了一聲;你好!我叫秦木陽,叫我小秦好了。
而後就低著頭匆匆地吃著飯,女人很熱情,不停的給布雅夾著菜,熱情的讓布雅有點不安,她連連的說著;謝謝!並乖巧地說;阿姨,我自己來好了,您不用那麼客氣的!
你在那個部門上班?男孩突然蹦出那麼一句話。
哦,我在本屬分廠。布雅回答道。
顯然男孩突然主動的問話使布雅感到驚訝。“她呀,我小時候還抱過她呢,玫姨迫不及待的接過話題,並開始侃侃而談和布雅家認識的過程。
她說:本來兩家並不認識,因為那時候我經常去橫塘那邊,那個池塘離職工樓很近,旁邊還有一個搭著石板地麵的小涼亭,池塘的水很清澈,下班時間或閑暇日,總是有職工家屬去那裏洗衣被,洗拖把什麼的,你父親的年糕廠就是開在池塘附近的。一次偶然的機會被朋友叫去做年糕,朋友說你父親做的年糕,潔白,飽滿,吃在嘴裏滑嫩又不粘牙齒。那年冬天,正值十二月,年糕廠熱火朝天的忙碌著,水泥空地的前院總是放滿了被浸泡過的米,那些米被青石板壓著,流著了白色的糨水。做年糕的人擠在一起,嘻嘻哈哈的很是熱鬧。後來因為太晚我和朋友都太困了,你父親就說:你們回去吧!不用幫忙了,明天中午過來拿,斤兩不會少你們的!第二天中午我們去的時候,你父親還特意給我們做了一些年糕做的小玩意。比如;兔子啊,鳥啊,還有元寶什麼的,我和朋友都很開心!就這樣,沒事的時候我們經常去走動,你父親一家為人都很熱情,好客,後來我們倆家就成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