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下午布雅就泡在浴缸裏,她忽然對生活重新有了期待,這種期待猶如初戀時的感覺,腦子裏再一次清晰地浮現和初戀男友秦木陽的那段情,多少次她都不願意把這段往事想起,可在愛與痛的邊緣它就像細菌一樣時時潛伏著。她閉起眼睛,曾經聽人說過,“當你不能夠再擁有時,你唯一能可以做到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記。
十多年前的那個風起吞雲的夜晚,布雅和秦木陽站在曾經經常約會的大樹下,看著燃起的照片紙屑飛舞,看著枯萎的楓葉不堪忍受燃燒的痛楚而四處飄揚,看著秦木陽從牙縫中艱難的擠出,“對不起”...這三個字時,布雅的心痛無以複加,秦木陽塞在她手裏的信還帶著潮濕的體溫,看著他布滿血絲的雙眼,看著他因多日未梳洗的滑稽亂發,他明顯的憔悴,他明顯的狼狽,於是所有的抱怨,所有的糾纏,所有的恨意隻換做了布雅轉身的背影...
因為她明顯的感覺到了他的痛苦,也明顯的感覺到了他的絕望,可是布雅不想再繼續的走下去了,也無力背負秦木陽曾經的過錯,這是一個惡心的故事,一個無法讓布雅去說服自己原諒他的過失。
他人生的格言;“小不則忍亂大謀也”。至今還未被布雅認同,他本應有滿腹的學識完全可以憑自己的努力來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卻選擇了以為可以迅速讓他榮升的老女人的床!而他居然還認了這個女人做他的姨,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與她家,而這個善弄於權勢和心機叫玫姨的女人居然恬不知恥的利誘給布雅調動工作為名,到布雅父母那裏去為他提親,其目的隻是為了秦木陽另有選擇,也許他永遠想不到被他拋棄的那個優秀的女孩竟然是布雅恩師的侄女,而布雅一個可憐的被利用的犧牲品居然真成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第四者,一個身處畸戀的男人為了保全仕途,名譽,顧臉麵,也因為布雅的美貌,因為她的純真,他從另一場令那個玫姨崩潰的邊緣抽身而乖乖就範在她的陰謀裏,當然那個女人以為完全有把握控製秦木陽和布雅的感情,她以為在隱藏畸情的背後,呈現在秦木陽表麵的一切是多麼堂而皇之,她好象在無法失去中盡力維持著永恒。
一場可怕的陰謀,而布雅竟被瞢在鼓裏,而那個恩師的侄女,一個無辜的女孩為了那一段無疾而終的戀情而遠嫁美國,而布雅在極度失望中也迅速的閃電結婚,她再也不想他為了布雅過東躲西藏的日子,她再也不想那個老女人咆哮的聲音鬧到他單位裏去威脅,她也不想那個老女人在布雅熟睡的時候突然病態似的闖進來摸她的身體,嘴裏還發出喃喃自語聲:啊...是不一樣,的確不一樣,怪不得,怪不得......
她再也不想被莫名其妙的跟蹤,再也不想一次次在單位接聽莫名其妙的無聲電話,也不想看見他用製止的眼神乞求那個老女人繼續講下去的衝動,盡管布雅那時候年輕,很幼稚,但是她還是感覺不對勁了,這是一個老女人明顯被拋棄後的一種近乎於瘋狂的舉動和失態。
但是當布雅還心存有希望地望著他,驚慌失措地把不對勁的地方一一告訴秦木陽隻想求他給一個真實答案的時候,秦木陽卻說他從來沒有接受過這個老女人對他的暗示和表白,他說這種荒唐的事情不會發生在他身上,布雅也一遍遍騙自己,因為她已經不可替代的愛著秦木陽,她已經把人生最純潔最真實的靈與肉依托給了這個男人,而另一個女人所恐懼的東西和她是多麼相似。
可是殘酷的事實是不會讓謊言存在的。他也許想不到一個女人因嫉恨而所說所做的程度,這個叫玫姨的女人幾乎說出了一切,盡管這個女人有著比秦木陽一樣大的兒子,盡管她還是為人妻,但是嫉妒使她失去了應有的矜持,當占有漸漸變成失去,她瘋狂了,顯然這樣的畸戀在這個五十歲的女人看來卻是最後的愛情。
布雅看著秦木陽癱倒在地無力的辯白,看著他滾落的一行清淚,他不再想說明他的屈辱,他的無奈,他的懦弱。
此時她記得秦木陽領導班聚會去黃山遊玩。他問布雅喜歡那邊什麼特產,布雅說:“我隻想要黃山通紅通紅的楓葉。
秦木陽在旅遊還沒結束的時候就提早幾天回來了,他說他受不了看不見布雅的日子,他臨去旅遊的前一天就要布雅答應訂婚。
布雅羞澀地說:恩,我需要時間考慮,還要征求很多人的同意。
秦木陽說他願意等,當他風塵仆仆的趕回來,看著整個旅遊包裏的信封布雅傻了,打開每個信封竟然是紅彤彤的楓葉,看著醉人的楓葉,秦木陽說此心永遠由布雅保管,布雅的心也深深的陶醉了....後來她用楓葉做了好幾張他們倆人照片的明信片,他說他要珍藏一輩子,照片裏的倆人依偎在菊花盛開的花園裏,清純的她,儒雅瀟灑的他,正如公司內外對他們評價一樣,金童玉女,郎才女貌的一對。
是啊,美好的回憶總是很多,布雅歎了一口氣,喃喃自語道。她輕輕地用手指來回撥弄著浴缸的水,水的嘩聲好象也在流淌著布雅曾經湧動的激情......
青山裏山風都會隱隱的傳出不老鬆的盟誓,那是秦木大聲喊著布雅的名字說:“我愛你!”的回聲,釣魚台裏有倆個人的淺映低語,散步的路上留有相互對詩取巧歡樂的足跡,小橋流水有他背她趟過溪的影子,鬧別扭時有秦木陽托人送過來的新鞋,鞋底赫然用水彩筆寫的;形同陌路,盡在不言中的言和詞。他送了多少鞋?她已經記不清楚,他曾經說布雅要穿的鞋必須是他買的,他不允許她自己去買,他說鞋可以換,不可以換掉秦木陽,他對布雅規定很多不允許的,不允許跳舞,不允許在沒他的陪伴下出街,不允許布雅和很多朋友,同事,同學來往,這種近乎病態式的自私占有,在布雅看來卻是秦木陽愛之深切的緣故。
她還記得他曾經剪掉了布雅私自和幾個同事上街賣過來的一條裙子,為此,秦木陽還叫她寫保證書,保證她以後的衣服由他陪伴下審核過關才可以穿,而布雅竟然在啼笑皆非中答應了他的種種不公平條約,他感覺這個男人是因為太愛而自私的反而可愛,而他呢?他為什麼會墮落成這個樣子?
布雅還沒來不及心痛他就一次把她逼到了懸崖邊,多少次,他的信裏寫著懺悔和痛苦,絕望的乞求布雅以後的日子能好好過,肝腸寸斷的字裏行間有他舊日的淚痕,他說來生要做個清白的堂堂正正的人和布雅再續前緣,而他卻無法明白今生的她怎麼過?紅彤彤的楓葉有他抵死的纏綿,菊花盛開的季節有他舊日的容顏,轉身的布雅無法抖落前生的塵土,她還來不及愛夠他,她還來不及讀懂,卻因為莫大的羞辱選擇了放棄。
布雅想著想著就感到心如撕碎般地疼痛,她猛地從浴缸裏坐起,事隔那麼多年,她心中已經沒有了恨,好象更多的是遺憾,真是因為這樣的遺憾她才會更加感覺透不過氣。
十多年前,布雅在高考落榜時無奈地被父親安排進了一家國營大企業旗下分布的一個分廠上班。
那是一個星期日的早晨,陽光從窗戶中投放進來,特別暖和。布雅眨著微微惺忪的眼睛,兩手自然地揉了一下眼角,米白色的蕾色絲邊露出白皙的脖頸和手臂,頭發庸懶地蓬亂在兩肩耷拉著,雙臂呈舉重狀然後向兩邊展開伸了個懶腰,重重地歎了口氣,她從床上坐起,拉開了窗簾,見樓下後媽正和一個女人聊著天。
那女人四十多歲左右,短發燙成自然的小波浪,穿著一套淡黃色的套裝裙,時不時地發出無所顧忌的笑聲。布雅看不清楚她的臉麵,隻看見裸露的脖子和小腿白皙飽滿,在陽光地照射下泛著魚肚一樣的白光。
布雅下樓洗刷,恰巧看見後媽和那個女人進屋。
隻見那女人;喔唷一聲,語調誇張而又拖著長音;她上去把手搭在布雅的肩上,眼珠子上下把布雅掃了個遍,熱情洋溢地說;布雅你認識我嗎?我是玫姨啊,嗬嗬,不過阿姨老了,真是女大十八變啊!現在活脫脫的是個美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