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章 兄弟(1 / 1)

陸庸的桌子上放著一本餘華的《兄弟》,我翻看著,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陸庸和鄭婕連續對弈,各有輸贏。陸庸陰險狡詐,鄭婕機智靈敏,從二人的表情即可看出。鄭婕不失時機地誇讚陸庸棋藝精湛,深不可測。陸庸說,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就已經很有名氣了,棋友不少。隻是後來迷上了武俠,把這個天賦給耽誤了。

晚上,陸庸請客,我們三個人去了一家韓式風味飯店吃燒烤,我和陸庸喝紮啤,鄭婕喝飲料。

鄭婕說:“我現在有兩個哥哥了,一個是陳力哥哥,一個是陸庸哥哥。”

陸庸問:“哪個哥哥更好呢?”

鄭婕說:“都好。”

陸庸說:“選一個呢?”

我說:“別難為人家啦!”

陸庸不依不饒:“選一個。”

鄭婕說:“選一個就選陳力哥哥,他從來不為難我。”

陸庸說:“我們的師生情誼白培養了,也難怪,你們認識的時間長嘛!”

我說:“選一個就應該選陸庸哥哥,你不選他他會生氣,你不選我就沒什麼關係啦。”

鄭婕說:“我知道了。”

陸庸說:“瞧瞧,你的陳力哥哥多會拉攏人情,把自己說成寬宏大量的君子,把我說成小肚雞腸的小人,然後你就會欣賞陳力哥哥,討厭陸庸哥哥。”

鄭婕說:“兩個都討厭,行了吧?”

陸庸哈哈大笑,說:“這個結果我非常滿意。”

我問了一句:“更討厭哪個呢?”

鄭婕說:“更討厭你。”

陸庸樂得差點把啤酒噴出來。

這個夏天,鄭婕經常來拜訪我和陸庸。吸引她來的因素,一個是圍棋,一個是文學,一個是攝影。這個女孩遊刃有餘地穿梭在我和陸庸之間,一口一個哥哥地叫著,我們臣服於她的撒嬌的本領。

虹城郊外有玉帶山和蘭台山,我和鄭婕去那裏攝影,累了就在山坡上休息、乘涼。城市裏再熱,山內也是涼爽的,進山,暑意全無。飛泉流瀑之聲不絕於耳,令人心曠神怡。我和鄭婕最得意的攝影作品就是氣勢不凡的瀑布了。我們拍攝了上百張瀑布照片。在瀑布對麵的觀瀑亭內,鄭婕酣然入夢,睡態安詳,我把這珍貴的畫麵用相機記錄下來。後來鄭婕說這是她最喜歡的照片。

圍棋賽如期舉行,鄭婕順利殺入複賽、決賽,陸庸揚言,一定讓鄭婕拿下冠軍寶座。陸庸把所有愛好和交往拋到一邊,專心做鄭婕的戰術指導。

9月3日,決賽。16進8,8進4,鄭婕毫不費力地進入四強。她的對手都是男xing,一個中年男子,一個青年男子,還有一個小男孩。

鄭婕和中年男子一組,小男孩和青年男子一組,結果是鄭婕和小男孩贏了,這個十歲的小男孩兩眼烏黑,模樣俊俏可愛,實力不容小覷,鄭婕遭遇了罕有的強敵。

在這盤棋裏,鄭婕置死地而後生,抓住小男孩的細小破綻發動強攻。小男孩節節告勝得態勢無法得到保持,最終鄭婕以微小優勢獲勝。

陸庸在虹城出版社的包裝下,成了重量級武俠作家,成了焦點文化人物。電視台作了專訪,黃金時段播出,陸庸也登上了熱門雜誌的封麵,並被虹城大學聘為曆史係客座教授,中文係開設武俠文學研究課程,請陸庸去講課。陸庸當然是這方麵的內行,加上他詼諧幽默、妙語連珠,他的講堂總是爆滿,總是高潮迭起掌聲不斷。因此,陸庸被他的學生稱為“虹大怪俠”。陸庸對這個名號十分滿意,他覺得這麼稱呼他實在是恰如其分。

不到一個月,陸庸西裝革履春風滿麵,從久久公寓搬到虹城大學教師公寓,從一個落魄的自由文人搖身一變為文化界名流。

這些變化帶給我的感覺就是,時間在變魔術,把陸庸這個活生生的家夥變沒了,至少他已經不在久久公寓了,特別是當我聽到對門屋內新住進來的老大爺咳嗽不止時,我更加肯定這一點。

很長一段時間,我無法適應陸庸當上教授這一事實,不是我不希望他飛黃騰達,而是我一旦失去了一個可以隨時交流、共同消遣無聊時光的朋友時,我的失落感過於龐大,有如千軍萬馬。我發現自由到一定程度也是很可怕的事情,我將這種感覺稱之為“自由得毫無著落”。

這些時間裏,鄭婕和陸庸總在一起,像親兄妹一樣,這令我非常不快,而我又說不出不快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