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來誰染霜林醉(6)(1 / 3)

煊鼎早就睡了過去,田先生給他把脈時他才昏昏沉沉半睜了眼睛。田先生閉著雙目問診,我們都屏息立在一側,生怕打擾了他。

“上次小丫頭請我來給先帝瞧病時,我就覺著這小子身子不大好。”田先生搖頭,我慌忙上前:“先生,煊鼎他…”

“這小子打娘胎裏出來,身子裏就藏著毒,雖然用幾味奇缺的藥壓著,日子久了還是得發作。辦法我倒是有,要用的藥我草堂裏也有,隻是,有一味藥引斷然是沒辦法弄的,缺了這一味,天王老子也沒辦法。”

“先生說得那味藥到底是什麼?”侯爺比我更著急,我們齊齊看著田先生,煊鼎也清醒了過來,我在他身側坐下握著他的手。煊鼎太虛弱,甚至連握著我手的力氣都沒有餘下。

“我勸你們還是別費心思了,小丫頭這次非得做寡婦不可!”說著他便要收拾東西起身。我急忙拉住他不讓他走:“先生,都這個時候了,你賣什麼關子!”

其他人都曉得說多少也是白費口舌,隻得交給我周旋。“小丫頭,不是我不救他,你想想看,這藥引子是要他老子的骨血,你說他是不是沒得救了?”

我的手頹然地滑下,田先生抬步就要走,癱坐在地的我抱住了他的腿:“田先生,你救救他,定然還有別的法子!就算是要我將臉上再劃個七八道,我也願意。”田先生要拉我起來,我隻是搖頭:“先生若是不救,我不會放先生走的。”

“你這小丫頭,我也想救他,否則不會大老遠跑來這陰氣沉沉的晦氣地方。可是缺了他老子的骨血,當真是沒法子的。”田先生這句說得一本正經,一改常態。

“歡顏,田先生,你們隨我出來!”侯爺語調低沉,就連床榻上的煊鼎也無力地閉了雙眼。我一邊從地上爬起來,一邊想著侯爺的不識時務。當務之急是留著田先生,而不是商量煊鼎的後事。

侯爺走到殿門口時看了看立在原地的侯爺夫人,他勉強笑了笑對夫人道:“靈兒,你也來。”侯爺夫人點點頭,對著冰玨交待了兩句隨著我們出來了。侯爺下了正和殿的石階才回過身對我們發話。他的一句話,像是晴天霹靂,震得我一時回不過神。

侯爺對田先生說:“先生用我的血吧。”

我回頭看田先生和侯爺夫人,田先生的表情和我相差無幾,夫人卻一臉平靜。“侯爺…”我牙關都有些打顫,即便我是站在初夏的習習涼風裏。

“隻要能救延兒,這秘密,不守也罷。”說話的是夫人,她眉目間是不改的溫婉:“舯堯,你說是不是?”侯爺點頭,對田先生道:“事不宜遲,先生可以開始了。”

煊鼎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兩日之後,田先生和冰玨、靳睿在側殿等候,侯爺和夫人在後殿歇息。我躺在煊鼎身側早已熟睡,睜開眼睛時就看著煊鼎一語不發地望著大帳出神。我動了動身子坐起來,揉揉微澀的雙目靠在他肩頭:“醒來怎麼不叫醒我?”

煊鼎依然不說話,隻是看了看我便又盯著帳頂去了。

“我曉得你在別扭什麼。那日的事情隻有咱們幾個人曉得,誰都不是說你閑話的人,怎麼,你難不成不放心我?”我吐吐舌頭,想用這乏味的念頭打趣他。煊鼎這個人我太懂,我曉得他心裏的難過,可越是在這個時候我越不能對他苦著臉說:“煊鼎,事已至此,萬萬不要難過。”

“歡顏,我有何顏麵再霸占著父皇的天下?”煊鼎閉目,一行清淚滾落:“明日我便下詔,傳位於靳睿!”

夏荷初綻,入夜也都漸次合攏,夜幕中粉白一片,煞是可人。我隻身提著昏黃的小宮燈朝側殿走,短短的一程,竟走得我腿腳發麻。

剛推開殿門,支著頭的冰玨和立在原地的靳睿就朝我靠了過來,我對著他們點點頭便對門外的小太監道:“去,找侯爺和夫人來,其他人都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