煊鼎點頭,又一滴淚落在了那顆刺目的淚珠上,我抬頭,握住了他放在桌上的手,微涼,讓我心裏一顫:“莫說一兩日,****我都會等著你的。”煊鼎看我笑得這麼釋然,歎了口氣摸摸我的額頭:“我如何會討厭你?隻要你明白,召那些女人進宮是不得已便好了。我若是想要她們,何必要待到你出現?”
何必要待到我出現…這是煊鼎說給我最動聽的情話。
我不敢接話,煊鼎就這樣含情脈脈地看了我好一會兒子。最終,他站起身拉我起來,我知道他是想要抱抱我,不待他張開雙臂我便反手抱住了他。
煊鼎走了,還是老樣子,出了小間他就再也沒有回頭。隻是在走下樓梯的時候,他停頓了一下。目送他走出鏡圓閣,我並未顧及到原來靳睿還立在我身後。“歡顏,你太任性了。”靳睿沒有方才的嬉皮笑臉,他的表情很嚴肅。
“靳睿,你不懂。我和冰玨一樣,都希望自己心愛的人身側隻站著自己一人。你能給冰玨的,煊鼎給不了我。而我,不能讓他對我生厭,也不能要他為難。我們兩個,相見不如懷念。”我的眼淚始終沒有掉下來,笑容多少有些僵硬。
靳睿瞥了我一眼便要下樓。鏡圓閣的夜是纏綿而嘩然的,沒有人在意方才的送別,也沒有人在意此時站在樓上的我恨不能從這裏跳下去。靳睿丟了一句話給我便快步出了鏡圓閣。
我緊緊抓著欄杆,冷眼看著樓下的歡歌笑語。
“既然放不下,何不回去?”我回頭,就看到了站在我身側的柔然。
“柔然,是你告訴他我在這裏的,對麼?”我的淚掉了下來,柔然的絲絹立刻撫上了我的麵頰。
“這鏡圓閣,早先就已經是年尺素的了。延兒與我,也是姐弟相稱。而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說,我幫誰才是…”柔然說得有些答非所問。“我舍不得他,可我沒有辦法。”我抹掉眼淚,說得決然。
“早先遇到過一個女子,滿心想著要嫁給青梅竹馬的情郎。或許,那個情郎是愛過她的,不然怎會說出要陪她一世的話,可惜,男人的疼愛來得沒有預兆,走得也毫無保留。那個情郎要娶妻了,她拿出早就備好的嫁衣,她覺著自己是最幸運的女子,做了這個男人的紅塵劫。情郎的洞房花燭夜聽說異常熱鬧,她卻沒能看到。情郎娶的是知府家的千金,她抱著那身鮮紅的嫁衣哭斷了腸。天亮的時候,她將那身嫁衣撕得粉碎,並將它們丟在情郎的府邸之外。從那以後,這世間再也看不到那個癡心等待情郎的女子。她入了青樓,嫵媚而不失溫婉,很快就成了媽媽手裏的紅牌。”柔然的聲音有點沙啞,微顫的雙睫讓我動容。
“她沒想到,會在樓裏遇著他。彼時兩小無猜,再相對時,她是撥動琴弦悠悠吟唱的歌姬,而他則是錦衣玉食的恩客。他問她這些年可好,她唯有點頭。聽人說,他春風得意,已是名利雙收的朝廷重臣。他說要替她贖身,思前想後她還是應下了。他將她養在別院裏,間或會來看她,卻從不留宿,他還請了幾個師傅教她琴棋書畫。她問他為何,他說他喜歡看她執筆而書的樣子。凡是他喜歡的,她都願意去做,最終她的技藝連師傅們都歎服。她樣樣賣弄給他看,隻為博他一笑。他抱著她,口口聲聲叫著‘心肝’,他說就幫他一次,僅此一次。她從未對他說過‘不’字,這一回也不例外。他將她送給了鄰國的重臣,好似她隻是一顆微不足道的死卒。”柔然撥弄著自己胸前的發絲,我看不到她的神情。她不願意說那個女子是誰,我卻還是猜得到。世間女子,都逃不過一個“情”字。隻此一字,便成了終身的囹圄,癡傻而愚昧,自以為樂在其中。
“可她,並不恨他。甚至想,他也是有苦衷的。”柔然仰頭看著廳裏高掛的彩燈,許久才對我說:“當你將心交給一個人時,你哪裏會計較得失。”
煊鼎那晚走了之後,我就沒再進過夥房。柔然在閣裏給我找了個僻靜的小院子,每日不是出去溜達溜達就是留在閣裏看那些姑娘們如何與客人逢場作戲。我不得不感歎這些女子的本事了得,那笑臉相迎的本事我斷然學不來。
大約又住了一月,我才決定去向柔然辭行。再呆在京城,也無趣味,倒不如早一些回北夷去。一大早我出了鏡圓閣,叨擾了柔然這麼久,總要備些像樣的禮物才對。柔然喜歡玉器,我奔著城南的玉器行走了兩條街,剛要進店,就聽見了路邊兩個老嫗的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