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封

陳戰峰同誌:

你的博士論文稿《宋代〈詩經〉學與理學》打印稿,我已讀過。這是一篇下了工夫的論文,至於質量,要由專家們去評審,我們自己不宜有先入主見。隻要是真正下了工夫的,就具備了向專家們請教的條件,現在話隻能說到這裏。

在論文“導論”中,論及現代《詩經》的思想史研究,隻提到外廬先生和漢生先生,我有些不安。郭沫若先生、範文瀾先生等從文化史、社會史研究角度,對《詩經》也很重視,並有不少新見。聞一多先生長期講授《詩經》、《楚辭》,心得很多。至於王國維、陳寅恪,對《詩經》有無獨到研究,也要查一查。關於近代諸家對《詩經》研究,有一個字數不多的概述,然後以侯、邱兩先生的心得(從中國思想史角度研究《詩經》)為重點分析,這樣做似乎全麵些。

你打印稿的第17頁對我在《中國近代史學學術史?序》中的幾句話作了過頭的評價,這種提法,如:“被張豈之先生等加以明確和強調,成為在新時期推進和拓寬思想史的主導方法”,不妥,隻能說是一種看法,並不是什麼“主導方法”。關於思想史與學術史的結合,近代我國的一些大家早有論述,如梁啟超、錢穆先生等。外廬先生在抗日戰爭時期為出版的《中國近代思想學術史》,其中關於譚嗣同、章太炎、王國維這三位大家的分析,使學術思想史的研究達到很高水平。可惜這些你都沒有看,隻看到我的一篇小序,又作了過頭的評價,令我不安。

“分論”的第五章第三節關於段昌武、謝枋得、王應麟的《詩經》學,讀起來不甚清楚,請再作些修改。

在談宋代某些大家關於《詩經》的研究時,似缺少用自己的話清楚明白地進行概括,畫龍點睛,能補一補嗎?請酌。

“結論”第209頁至210頁給人以匆匆結束的感覺。雖然論文的主題是談宋代的《詩經》學,但清代的幾位大儒,特別是王夫之,從思想史角度剖析《詩經》,對中國古典哲學進行了深刻的總結,至少要有一段文字提到他。乾嘉考據,對《詩經》研究,亦有開創性貢獻,如有可能,提幾句即可。

論文結構有“導論”、“概論”、“分論”、“結論”,妥否?請酌。

“導論”是必要的,應著重說明題目是《宋代〈詩經〉學與理學》,從中國思想史學術角度研究《詩經》,不是從中國文學史學術角度來研究,因此,你的研究方法可以歸納為……現在“導論”寫得不太理想。

總之,你的這篇論文是下了工夫的。我以上的意見供你參考。如有時間,可以再作一些修改,使之接近於比較完善。學無止境。

進步

張豈之

2005.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