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3 / 3)

我的嘴角動了動,卻笑不出來。“你說的這個乘客,我或許認識。”我在心底說。

“歡迎登機。”艙門口傳來一個清脆的嗓音,我抬起頭,就看到一個人影走了進來。

他頭發整齊,臉上戴著黑框眼鏡,身穿裁剪得體的西裝,手裏拎著棕色的皮質手提包,跟我用了三年的愛馬仕是同一款。

隻是他鄉音不改,見到我的第一眼就驚奇地叫起來,“嘿,老板!”

真的是尾聲。

我想,有必要給剛剛寫完的故事加一個結尾。

牛耿坐在我身旁,安靜地讀著厚厚的《食品物流管理入門》,閱讀燈照亮了他專注的表情。剛才和他聊了聊春陽基金會給殘疾孤兒供應營養早晨的問題,他給了我幾個獨到的建議。

這會兒看他讀書讀得認真,我沒去打擾他,坐了一會兒覺得困,我放低座椅靠背,斜著腦袋進入夢鄉。

我做了一個夢,夢裏是初春,白楊樹的枝頭排滿剛抽出的新芽,天很藍,黃昏的陽光照耀著路邊的殘雪。

我牽著果果,在寬闊的柏油馬路上走著,牛家村的村口就在前方不遠,從這裏看去能看到嶄新的圍牆和連成排的小洋樓。

“爸爸,我們要去哪裏呀?”果果仰起小臉問,陽光把她的臉照的晶瑩剔透。

“去看表演。”我對她神秘地一笑。

在村口旁邊的空地上,老村長指揮著一幹年輕的小夥子幹活,一個叼著煙的男人拎著兩隻桶走過來,幾個穿著新衣裳的孩子唱著動聽的兒歌從他身旁跑過,果果想去和他們一起玩,我拉住了她。

“一會兒你要錯過好看的節目嘍。”我蹲下身把她抱起來。

“那好吧。”果果摟住我的脖子。

空地上很快搭起一個舞台,太陽落山了,圍繞著舞台的彩燈一一亮起,看表演的觀眾陸續從村裏村外聚了過來。

那娜挽著大馬的手臂,一蹦一跳地走到舞台前,對著舞台揮手歡呼,她的丈夫溫柔地看著她。

辛晴右手牽著方潔,左手牽著羽毛,小宇跟在她身後,幫著老師招呼其他孩子。羽毛黑寶石般的大眼睛裏滿是雀躍的期待。

空地上的人越聚越多,我環視一群,在人群裏還找到了韓副隊長和協警小劉,自稱長得像範冰冰的女人和她多疑的老公,三個身患嚴重花癡病的女孩,聚義堂武術隊的三巨頭……

“快要開始了吧?”一個溫柔的聲音在我身邊說。

我轉過頭,看到拿著兩根糖葫蘆的美麗。

“嗯,快了。”我回道。果果接過媽媽遞來的糖葫蘆,津津有味的吃起來。

“哎呀,還好趕上。”身後傳來籲籲喘氣聲。

牛耿背著大蛇皮袋子匆匆而來,平底鍋的黑色握柄豎在他的耳朵邊。果果看到了牛耿,開心得直笑。

“就差你了。”我對他說,也沒問他為什麼看個表演還要背個平底鍋,仿佛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彩燈忽然熄了,同時,每個人手裏的熒光棒都像星星一樣亮了。

一束聚光燈打在舞台上,對準一個抱著吉他的帥氣年輕人。人們發出尖叫,叫的最歡的是那娜和牛耿,然後是那三個花癡女孩。

大偉臉上夾著羞澀和自信,淡淡一笑,手指在吉他弦上劃過。吉他聲響起時,我身前那個頭發花白的中年男人低頭抹了抹眼角。

大偉閉上眼,微仰起頭對準身前的話筒,略帶粗啞的嗓子在吉他的旋律裏輕輕吟唱:

開往北京的火車,一路沉默。

開往北京的火車,我還快樂。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這隻是暫時的快活。

但卻是兩個極端,從快活開進了失落。

開往北京的火車,由南向北沉默的駛著。

開往北京的火車,走走停停就要進站了。

要裝作很快樂,即使重蹈覆轍。

開往北京的火車,今夜我就要無眠了。

久違了我的住所,我的小床它開始想念我了。

暫別的小巷裏,路燈下的路也會寂寞。

即使我還是個窮人,但這裏還是有期待我的人。

即使北京再擁擠,還是給我留了一個位置的。

我已覺得很累了,有誰在等待我。

開往北京的火車,今夜我就要回家了。

開往北京的火車,今夜我就要……

唱到這裏,大偉收住嗓子,全場屏息凝神,等待他為這首安靜的民謠收尾。

大偉睜開眼,望著並排而站的我和牛耿,揚起嘴角笑了。牛耿的聲音從他的嗓子裏鑽出來,唱完最後一句:

有錢沒錢,回家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