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緊刹車,往旁邊打盤子!”
牛耿往方向盤上狠力拍打,麵包車喇叭嘟嘟叫,行駛的方向一點沒變,車速也不見慢下來。
“我叫你打盤子你按喇叭幹嘛?”
“我在打盤子啊!”牛耿委屈地叫道,兩手在方向盤上拍打得更歡。
眼看急刹車都來不及了,我伸手握住方向盤往旁邊一堆,麵包車猛轉向路邊。躲開了路上的人,卻衝上堆在路邊的一堆草垛,車頭高高翹起,整個車身往旁邊的農田裏一翻,坐在車裏的我們隻看到車頭前的場景在一瞬間翻轉過來。
我和牛耿倒坐在車裏,四條腿四隻手胡亂的攪在一起。
“你別亂動,別動!”我喝道,牛耿試圖抽出他的腿,他屁股一動我的小臂就疼。
“老板,你有事兒嗎?”牛耿停下來。
“我被卡住了。”
“卡哪兒了?”
“被你的屁股卡住了,你先起來一下。”
我順利抽回手,接著慢慢理清楚我們糾纏在一塊兒的四肢。
“老板,我好像受傷了。”牛耿揉搓著右腿膝蓋,疼得呲牙咧著。
我往他那邊看,發現他身上沒缺哪塊部件,並且他那裏空間很大,說明車子沒撞變形,他完全能夠從窗口爬出去。
“你哪兒受傷了?”我問。
“我的腳!腳疼!”他使勁揉搓膝蓋,看來是車撞上草垛時撞傷了膝蓋。
“唉,你這個笨蛋,”我惱火地抱怨道,“都是你,我跟你說不讓你開,你非要開。”
牛耿膝蓋正疼,開口就沒好氣地頂回我的話,“那我也跟你說了,不讓你說話不讓你說話,你非得說話。”
“我不說話行嗎?你後來都睡著了。”
“我沒睡!”牛耿抵賴,“我跟你說了我沒睡。”
“你都打呼了還沒睡?”
“我說了沒睡就……
是一陣滴水的聲音打斷我們的爭吵,我警覺的往車後一看,滴水聲很快就變成了連續的流水聲。
麵包車上的液體,那很可能就是……
“老板,是汽油!快點,這車要爆炸了!”牛耿驚恐地呼喊起來。
“先閉上你的烏鴉嘴,”我把他往車窗外推,“趕緊想辦法出去。”
牛耿動作靈活,再加上求生的本能使然,他翻過身,腳在我肩上一蹬,從窗口鑽出去。
他到了車外不是回頭來拉我,而是去拉後座的車門。拉了幾下,他又回頭向我求助,“老板這門打不開,行李拿不出來,你在裏麵開一下門鎖。”
“這車都要爆炸了,我還在裏麵,”他氣得我差點背過氣去,“你先別管行李,先救人行不行?”
牛耿這才反應過來我的命比較重要,回過身,抓住我往外拖,可是他偏偏不抓我伸出去的手,而是拉扯我的風衣下擺。
可憐我那件價值不菲的風衣,讓牛耿給拉成幾條碎布條。
“能不能別拽衣服,拖人啊!”我一邊靠自己往外爬一邊喊。
“要爆炸了,你快點!”牛耿終於抓住我往前伸的手臂。
“你閉上你的烏鴉嘴。”
有了外力的幫助,我的上半身很快移出了窗口,兩腿踏住座椅往外一蹬,總算從底朝天的麵包車裏鑽出來。
“要爆炸了,快跑啊!”牛耿從地下扶起我,我脫掉礙手礙腳的破爛風衣,使出吃奶的勁往前跑。
身後傳來“砰”“砰”的響,車真的爆炸了。
來不及找掩體,我和牛耿動作一致的往前一撲,趴倒在地上。
在我們的想象中,身後的汽車會先燃起明火,火勢迅速擴大,最後在轟隆一聲巨響中火光四射,蘑菇雲升上天空。
可是這次牛耿的烏鴉嘴神功失效了,實際上什麼也沒發生,隻有一個清脆的聲音從麵包車那邊傳來,“你們倆沒事兒吧?”
這是怎麼回事?麵包車成精了?爆炸以後變成了人?
我和牛耿回頭一看,是一個穿著舊短襖,皮膚白皙的女孩站在車旁,剛才的“砰砰”響就是她拍打麵包車身發出來的。我扶正歪在臉上的眼鏡,看過去。
“大姐!”“那娜!”我和牛耿同時驚呼道。
群山依然立在遠方,牛耿閉著眼開了那麼久的車仿佛都沒離它們近一點。墨色的夜空裏沒有雲朵也沒有月亮,幾點寒星零零碎碎的灑在上麵,像麵包上的芝麻粒,看著星星,我扯下麵包的包裝紙,狠狠地咬下一大口。
冬夜的原野寂靜無聲,遠處的山林裏偶爾會傳來幾聲寒鴉的啼叫,牛耿和那娜在旁邊燒起一堆篝火,木頭燃燒的特殊香味讓我食欲大振。
麵包很快吃完,我忍不住對著他倆那邊探頭探腦,那娜瞥見我的樣子,笑道:“別急啊老板,年夜飯很快就好。”
傍晚時牛耿差點撞上的人就是那娜,由於路上沒有人願意讓她搭順風車去長沙,她隻好獨自一人在鄉道上往長沙方向走,沒想到又跟我們重逢了。
刨除相貌和那口標準的普通話,那娜簡直就是個女版的牛耿,倆人性情同樣真,腸子同樣直,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而且不管多倒黴,事後在他們眼裏都不算事兒,樂嗬樂嗬就全過去了,當然,那娜的腦袋可比牛耿要好使得多。我真心懷疑,那娜會不會是牛耿的孿生姐姐,她吸走了全部的好基因,把不好的基因殘渣都留給她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