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牛耿擠到隊伍後麵,這時,我覺得肚子裏空蕩蕩的,餓得難受。
在牛家村吃晚飯的時候我因為擔心趕不上車,沒吃多少東西,這會兒饑餓感一上來便難以止住,嘴巴裏滿是渴望食物的唾液。
“老板你是不是餓了?”牛耿見我不停咂舌頭,開口問道。
我抿著嘴點點頭,“嗯,還真有點。”
“其實,我也餓了。”牛耿又露出他招牌式的呆笑。
我舉目四望,看到車站口擺了不少小吃攤子,乳白色的蒸汽漂浮在寒冷的夜色裏,遠遠的就能聞到一股蒸食的香氣。我指著站口對牛耿說:“哎,我在這兒排隊,你去那邊買點吃的唄。”
“不用買,我包裏有老多方便麵了,我倆泡碗麵吃吧,”牛耿半轉過身,把他的大包橫在我眼前,“還有麵包,燒餅什麼的。”
我敲了敲他的腦袋,“客車站是你家開的啊?哪兒來的開水給你泡麵吃?去買幾個熱包子什麼的,我請你吃。”
“原來你想吃包子啊,早說嘛,”不等我掏錢,牛耿已經往車站外邊走去,“別掏了,算我請你。”
我繼續排隊,與購票窗口的距離縮減得不快也不慢,排了二十分鍾,我來到窗口前,順利買到兩張到長沙的票。
手裏攥著油墨還沒幹透的客車票,我的心終於踏實下來,隻要坐上半個小時後出發的客車,睡上一覺就能到家,也該給這趟旅途畫上句號了。
“前麵買好票的你站那兒發什麼愣?後麵的人還等著買票呢!”排在我後麵的有個大嗓門衝我吼,我回過神,原來是我擋住了購票窗口。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連聲道歉。這跟牛耿呆一起久了,腦子也變得不太好使。
等我從窗口退下來,才發現個問題:牛耿買幾個包子買了這麼久都沒回來。
我頓時有點著急,往車站門口走去。那些小吃攤子距離車站不超過十米,隻要不是碰上孫二娘被做成了人肉包子牛耿早就該回來了,那傻小子不會叫人販子給拐騙了吧。
走出車站,我伸長脖子四處找尋牛耿的身影。
還好,大蛇皮袋子和一支露在外麵的平底鍋握柄像一麵旗幟,讓我很容易就找到那個矮小的身影。
客車站前有個不大的廣場,一堆人圍在廣場邊緣,不知道在幹什麼,牛耿就站在人堆邊上,腦袋往裏探著正看得起勁兒,估計人群中間是個耍猴賣藝的,才能吸引這麼多人的注意。
我緊走幾步來到他身邊,拉了拉他的衣角,“看什麼呢,票買好了,馬上發車,我們去候車廳吧。”
牛耿回頭看了我一眼,卻沒跟著我走,反而是把我拽到他身邊,“誒,你過來,你看看。”
“幹嘛呢這是?”我不解地問,不等我反應過來,牛耿已經推著我走到人群中間呢。
這麼一來我算是弄明白了圍成一圈的人們在看什麼了。
地上坐著一個灰頭土臉的長發女人,身著炸了線的暗紫色舊棉襖,一看就是幾年前老掉牙的款式,她的頭一直低著,眼睛深埋在髒亂的頭發裏,身前的地磚上寫滿了歪歪扭扭的粉筆字,我低頭看了看,內容是她的孩子現在躺在手術台上,等待醫療費救治。
還沒看完我就毫不掩飾的大笑出聲,現如今這騙子的素質有待提高啊,一段微小說寫得沒什麼創意也就不說了,幾句話連語序都讀不通順,就這水平還想騙取人們的同情心?我就差點被她逗得笑掉大牙了。
李成功是個思維活絡的人,善於聯想,寫幾個粉筆字裝裝可憐就想騙錢的女人讓他想起昨天在石家莊機場,那對騙他座位的夫婦,以及夫婦倆帶給他的教訓:防人之心不可無。
聽見我的笑聲,長發女人終於抬起眼睛。我低下頭,輕蔑的與她對視。
一碰到我的目光,她就條件反射的低頭理了理耳邊的頭發,露出半邊白皙的臉,看她模樣絕不會超過三十歲。
我又笑了一聲,嘲諷道:“哎,小妹妹,你要出來騙人好歹有點職業精神吧,你看你這小臉白的也不像差錢的人,要是丐幫知道了他們的VIP會員用這麼老土的招數騙錢,肯定羞得抬不起頭來。”
我一通話說完,女人激動地抬起頭,眼睛裏噙著淚花,聲嘶力竭地說:“大哥,我不是個騙子,我女兒現在就在手術台上躺著呢,真的,我真的是走投無路了,你們隻需要等我兩個小時,我家裏人就把錢送來,我到時候一定還給你。”她從衣兜裏摸出一張淡藍色卡片,“你要是不信的話,我把我的身份證……”
“身份證押給我是吧?”我打斷她說,“你以為我不知道,做張假身份證不超過5塊錢,公共廁所裏這種野廣告跟老軍醫治淋病一樣多。你這招太過時了,不知道怎麼騙上網查一查好不好?丐幫也得跟時代接軌才行。”
我感覺有人在拍我的肩,回頭一看,是牛耿。
“怎麼了?”我皺起眉問,我這邊兒損騙子損得正爽呢,打什麼岔?
牛耿同情的目光都放在女人臉上,“老板,我覺得像是真的。”
“真的個屁,你是嫌傻子太少騙子掙不著年終獎了是吧?”我大聲說。這種把戲牛耿都能信,真的隻能說他不長腦子。
我敢確定,如果牛耿碰上那對騙座位的夫妻,一定會笑得如同臉上開出一朵花,對他們說:\"別客氣,別客氣,你們坐\"。我就奇怪了,世上咋就不缺傻子呢?
沒想到牛耿卻不聽我的,伸出手把我推到一邊,從蛇皮袋子裏掏出他那隻形似內褲的錢包,將裏麵的錢全拿出來,大氣地遞上前,“快拿去救你女兒吧。”
一眼就能看出牛耿手裏的錢不多,薄薄的幾張,不會超過一千塊。不用說,定然是他舉報大馬和那娜得到的獎金。
我急忙攔下牛耿,“你是真傻還是裝傻啊?騙子要錢你就給?”
不想牛耿這一伸手就收不回來了,剛才還坐在地上的女騙子見了錢就跟打了雞血似的,跳起來一把抓住牛耿的手,我用勁拉都拉不回來。
“大哥,你行行好吧,我真的不是騙子。”她兩眼通紅,一邊奪牛耿手裏的錢一邊哭求著我。動作一大,她另一邊被頭發遮住的臉龐露了出來,有一條驚心動魄的傷疤從額頭直到嘴角,說明出來騙錢之前還是做了點準備工作的。
“鬆手!你騙不了就明搶了是吧?”我怒聲咆哮,兩手抓住牛耿的手往回拉。
女騙子的手抓得死死的,臉上全是淚水,“大哥,大哥,你發發慈悲,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兒,我女兒隻有五歲。”
“鬼才信呢。”我使上很大勁都拉不回來,明顯那女人是牟足了勁要搶錢了。
她用上力氣嘴裏還不停地念叨:“我女兒要是不做手術就什麼也看不見了……”
看來真是職業慣犯,搶騙兼通,越是這樣我越不能讓牛耿挨騙,“你馬上鬆手,聽到沒?再不走我打110報警了,你這是公共場合搶劫,最少要判十年的知不知道?”
我的恐嚇起了作用,女騙子一聽要坐牢,戀戀不舍地鬆開手。
我低頭朝騙子唾了一口,拉住牛耿的手臂把他帶到人群外。
“我看著她不像假的……”牛耿在我身邊嘟嚷道。
“你個傻子,”我定下腳步,“這種騙子就騙你這種不張心眼的老實人。”
牛耿也停下來,不服氣地大聲說:“可我看真的像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