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3 / 3)

“什麼真的像真的?你不知道身份證能造假啊?你看不出來她化了妝嗎?你憑什麼相信她?”

我倆越吵越激烈,身邊的圍觀人群有不少轉過臉來,饒有興致地關注著新的熱鬧。

牛耿才不管周圍的目光,“我剛才買吃的時候,掉了十塊錢,就是人家撿起來還給我的。”

我表情誇張地笑了,“這招也太拙劣了吧?她就不能在地上放十塊錢然後自己撿起來再拿給你?”

“可是我看她真的不像假的。”牛耿說不過我,卻絲毫沒有妥協的意思。

“你告訴我她哪兒像真的?”我不耐煩了,話沒說完就拖著他往候車廳方向走。

他掙開我的手,站在原地仿似兩腳生根,語氣無比堅定,“眼神!”

眼神?牛耿你是讀心神探之類的扯淡電視劇看多了吧,從眼神就能看穿別人說沒說謊。

我兩眼湊近牛耿,指著自己的眼珠子,“你說我在想啥,你看出來我在想啥了嗎?我在想牛耿真是個資深大傻子。”

對我的嘲笑牛耿權當沒看見,他回頭看了看坐在身後的女人,轉過臉略帶懇求道:“咱們幫幫她吧,她真的很可憐。”

這小子自己挨騙還不夠,還想拖我下水?

“不多說了,車要開了,走吧,”我試著做最後努力,伸手去拉牛耿,哄小孩似的柔聲說,“總得回家過年吧,走吧走吧,哎呀,走啦。”

牛耿往後退了兩步,避開我的手,收起臉上的懇求,說話聲提高了八度,“我說你這人怎麼這樣呢?你幫幫她怎麼了?我們都是人,誰不會遇上點過不去的坎兒啊?我們應該幫幫她。”

牛耿一嗬斥,周圍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群竟然還鼓起掌來。老實說,這時候我有點呆住了,感情說我不幫騙子而且還不讓你牛耿上當就不是人了?

“你的意思是,我不幫她就不是人了是吧?”我瞪圓了眼睛說。

“你這麼有錢幫幫她怎麼了?不應該啊?”牛耿不依不饒。

“我的錢都是我自己掙來的,她好手好腳的在這兒騙錢我憑什麼幫她?”我手指著牛耿,“行,人間自有真情在是吧,你不走我走。”

撂下一番話,我轉身大步向車站走去。什麼事兒啊這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是吃多了才在中間保護黃蓋的屁股,兩頭不討好不說還當著眾人鬧了個大笑話。

“老板,你等一下。”

沒走幾步,就聽見牛耿大聲叫道。

看來這小子不是不明事理,而是腦子運轉得有點慢,需要幾分鍾好好理理才想的明白。

我停下來了,背對著他說,“想通了就快點跟上來,要發車了。”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我滿意地笑了笑。

隨即,一個橢圓形的東西擋在眼前,鼻間還聞到一股茶葉的味道。

“我沒找到包子,隻有這個,”牛耿在身邊滿懷歉意地說,“將就吃吧。”

“再見!”我奪過擋住眼睛的茶葉蛋,改口道,“哦,不要再見了!”

3

客車駛出車站停車場,車站前的道路上行人多,車速提不起來,繞過廣場邊緣時我往窗外望去,路燈下,恰好看到牛耿把手裏的錢交到那個女人的手上,對方感激涕零,拿出一張撲克牌大小的卡片遞給牛耿,然後轉身快步離去。

看熱鬧的人們作鳥獸散,隻剩牛耿孤零零的站在原地,垂著頭看著女人給他的身份證。

“一千塊錢買一張假身份證,”我轉過眼睛,聳聳肩,“笨得冒油了,活該別人騙。”

“小夥子,你小聲叨叨個啥?”坐我旁邊的壯漢回頭,撇著嘴說,“誰笨到冒油了?”

怎麼老是碰上這種自己找不痛快的人?我沒心思跟他多糾纏,潦草地道:“不好意思啊,我背台詞呢。”

“嘿,還是個演員?我怎麼沒在電視上見過你?”壯漢來了興趣。

我沒再理他,摸出小手機想打個電話給美麗,告訴她我明天就到家了。

手指在鍵盤上摁了半天,小手機的屏幕怎麼都亮不起來。

“怎麼這時候沒電呢?”我懊惱地把手機塞回衣兜。

“兄弟,你演戲的一定能見到很多大明星吧?”旁邊的壯漢糾纏不休,“徐崢,徐崢見過沒?我可喜歡他了,能幫我整張簽名照不?”

我站起身,轉移到司機附近的空座位上,遠離那個四肢發達的低齡兒童。

“師傅,這車什麼時候能到長沙?”一坐下來我就問司機道。

“很快的,”專心開車的司機隨口道,“大概晚上一點多吧。”

我抬起手看看表,現在沒到九點。隻有最後幾個小時就能回到家了,不管到時候能不能找回什麼記憶,先好好睡一覺再說。身心俱疲的我想著想著就跌入深沉的夢鄉。

“誒,好,快到站了啊!”

不知睡了多久,隻聽見夢裏有人在大聲呼喊,聽著像是開車司機的聲音。這麼快就要到站了?我感覺並沒有睡多久,這車開得還真是快。

“大家拿好自己的行李準備下車,進站了。”

腦子裏有一部分意識醒了,我那副充滿倦意的身體卻不願意醒來。好吧,再睡會兒,幹脆我等著最後再下車。

“抱歉,抱歉,拿好行李,抱歉啊!”

把我們送到站了為什麼要說抱歉?司機兄弟你也太客氣了點。我想睜開眼睛,眼瞼上猶如掛了啞鈴,怎麼都抬不起來。

“先生,先生,請醒一醒。”這回耳邊出現了一個女聲,同時肩膀上傳來搖晃感。

眼瞼上的啞鈴讓人拿掉了,我睜開眼,看見一個車站的工作人員,她身後站著客車司機。

“哦,人都下完了,抱歉,我馬上下車。”說著我往窗外看去。

外麵的三層建築,街道還有廣場怎麼似曾相識?

“這裏是長沙?”我回頭問,長沙和武漢什麼時候搞的兩城同步化?把客車站都建得一模一樣。

工作人員回頭和司機對視一眼,司機低下頭歉疚地回我道:“真是很抱歉啊先生,國道上有個橋壞了,正在搶修,去長沙的所有車都回來了。”

“什,什麼?”我怔住了,“就是說,我們又回武漢啦?”

司機點點頭,“是的。”

“那什麼時候能走?”我站起來急切地問,“今晚能走嗎?”

工作人員回道:“這個我們也不太清楚,如果明天橋修好了應該就可以回去,但今晚肯定是走不成了。”

她話說完,我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空蕩蕩的車上隻有我一人。

不過不好說,如果有個黑黃臉的衰神從後排座位跳出來也說不定,因為隻有他在,才可能發生這麼倒黴的事兒。

“先生,如果沒什麼行李落在車上的話可不可以先讓一下,”工作人員見我四處找尋,婉轉地說,“現在我們要做車廂清理了。”

沒有衰神跳出來,我沒記錯的話他根本沒上這輛車。

“唉……”我重重地歎了口氣,重重地拍了拍前排座位以示不滿。服務態度一流的工作人員趕緊低下頭,連連說:“真是很抱歉。”

算了,也怨不得他們,隻怪我自己點背。我提起手提包,走下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