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兩同僚怒奏金鑾殿 二總戎榮返汴京城詩:(2 / 3)

你道這官是誰?卻是當朝宰相,姓崔名竑①。此人奸險異常,陰謀不測,勢壓朝班,威傾京國。滿朝文武,畏他權要,沒一個不是奉承他的。厲聲奏道:“相臣崔竑啟奏,婁祝、俞祈,嬰孩年紀,乳臭未退,以僥幸得官,尚且不諳②世故。倘令征討,恐誤國事。況書生難踐戎馬之場,望陛下萬勿輕聽,允臣所奏,敕③下該部,另選老成練達,用為將帥,方保無虞。”

說不了,兵部賈尚書向前奏道:“臣啟陛下,婁祝、俞祈雖然年幼,況是將門之子,武略過人,智謀出眾。若令提兵出關,虜必望風而仆。”崔丞相見他力奏這兩人,大怒道:“賈尚書,你但知保奏的人情,不念國家的幹係。”賈尚書答道:“崔丞相,此言差矣。你曾見我聽了幾處人情?我偏要保奏他兩個去。若成不得功來,我就與打個掌兒。”

① 竑(hóng,音洪)——原意為“量度”。

② 諳(ā,音安)——熟悉;通曉。

n③ 敕(chì,音斥)——自上致下告誡命令之詞。

崔丞相嗬嗬冷笑道:“這有何難。總是兵權在你手裏,該點五萬,就是十萬,卻怕些甚麼成不得功。”賈尚書道:“崔丞相,依你這般說,兵數固可虛張,難道糧數豈無查算?”崔丞相道:“你若要爭氣,自會得東那西掩,哪個查算得出?”賈尚書素性忠烈,聽了這些邪言誑語,一時激得怒發指冠,也不管朝廷尊嚴,宰輔權勢,就要思量摩拳擦掌起來。眾文武連忙上前勸住,遂一齊退出午門。有詩為證:

奸佞胸中不可測,恃勢妨賢常努力。

罔思國難切恫瘝,惟顧私情爭未息。

君皇在上恁喧嘩,文武滿朝都緘默。

若非忠直與相持,竊恐大權移此賊。

不多時,旨意下來,果然著他兩人督兵五萬,出關征剿。遂著兵部尚書賈奎督陣,戶部主事張鬆運糧,火速起程,齊心退虜,不得延捱,以誤國事。

四人得旨,領兵前行。糧草支應,十分充足。計日出關迎敵,一戰就殺退了十萬胡兵,斬首千級,獲駝馬數千匹,星夜奏凱,回朝獻功。

四人麵聖,成帝龍顏大喜,加賈尚書為太子太保,世襲錦衣千戶。加主事張鬆為都禦史。婁祝升左府都督,俞祈升後府都督,仍管總兵官事。即命大開功臣筵宴,與文武百官慶賀,各賜銀二千兩,彩緞二百匹。極具寵渥,時人榮之。朝廷又念出關軍士勞苦,即發內帑餘銀十萬兩犒賞。

賈尚書與婁、俞二總兵道:“我輩蒙朝廷恩寵,官尊祿重。奈群小見忌,我老夫還不打緊,二位在此,恐人傾陷,必須暫退,以便保安祿位。茲為恒久之計,不知二位意下如何?”二總兵見他說得有理,遂欣然稱謝。次日隨即辭朝出京,不多日子,兩個同回汴京。

你看那些汴京城裏城外的人,見這兩個公子做了總兵回來,也有喝采的,也有議論的。喝采的道是:“難得這兩個青年公子,都做了這般顯職。”議論的道:“他兩個一向好的是風流頑耍,怎得一旦就到這個地位?這決是銀子上弄來的。”紛紛議論不已。二總兵回得不上兩三日,那些城中鄉紳,沒一個不來登門拜賀,隻不見盛總兵到。仔細把禮簿一查,恰好正差人送禮來恭賀了。

次日,婁總兵相約了俞總兵,二個同到各家拜望。正到盛總兵府中。那盛總兵聞說他兩個來拜,歡天喜地,勉強出來迎迓。

你道他為何又歡喜又勉強?原來半年前染了一場大病,遍請良醫,久治不愈,想來這一日恰是他該得病退將來,連忙迎到堂前。三人先把寒溫敘了幾句,盛總兵道:“老夫不料半年前偶患了一場大病,至今尚未痊可,所以不曾踵門拜賀,甚是得罪。”

婁總兵道:“老先生既有貴恙,那火睛牛膽決然治得。隻怕太師公處存得些,也未可知。老先生何不差人一問?”盛總兵道:“老夫也差了這個念頭,到不曾想著太師公那裏。待老夫就著人去問。”當下便整酒款留。婁總兵道:“晚生們承蒙厚情,老先生既要到太師公處問火睛牛膽,何不就請來同敘一敘?”盛總兵道:“講得有理。”不多一會兒,便著人去請了太師公到。

四人分席坐下,盛總兵遂說借火睛牛膽一事。韋太師道:“連老夫也忘懷了,敢是還剩得些兒。少刻就著人送來。”婁總兵道:“晚生記得前年在府上飲酒相別的時節,不覺又是兩年光景。”韋太師道:“曾記得二位當日布衣去,今日錦衣還。正所謂:彼一時,此一時也。”盛總兵道:“二位今日到了這個田地,不惟太師公與老夫增光,便是汴京城中,增了許多聲價。”

遂取了巨觴,淺斟慢勸,交相痛飲了一場,都覺有些酩酊。將及夜半光景,方才散去。

次日,韋太師取了火睛牛膽,著人送與總戎公。盛總兵接了,依法磨服。

服得兩次,其病恍然如失。有詩為證:

懨懨久病少良醫,一命懸絲隻自知。

恃有火睛牛膽力,殘年還可複支持。

婁總兵與俞總兵到家五六日,卻不見那林二官人來探望,兩個便同到林家相訪。隻見門上人回複道:“我家二官人因為一樁沒要緊人命官司,兩個月前已曾到京中來見二位老爺了。”俞總兵道:“既然去了兩月,如何我們相會不著?”婁總兵道:“想路上失過了。”兩個見林二官人不在家,不能相見一麵,怏怏空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