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於這些考慮,喬海明對自己寫下的欠條深感後悔。他左思右想,決心回到陳虹家,設法拿回欠條。他也知道這件事恐怕不容易辦到,特意在外麵想好了幾個軟硬兼施的對策,並下了狠心,無論如何也得實現這個目標。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的是,再上樓時,陳虹家的門虛掩著,燈也滅了,房間裏很暗。他推門進去走了幾步,腳底下就碰到個軟軟的東西,借著窗外泄進來的一絲兒亮光一看,他就傻了,陳虹躺在滿是碎片的地上,一動不動,周圍黑乎乎的像是一大攤血,而他的腳正踩在那攤黑色的血汙中……當時除了逃跑,喬海明似乎別無選擇了。
暈暈乎乎跑到街上,喬海明獨自走了好久,他甚至忘了該怎麼回家。等他終於回到家時,已經是淩晨一點多了。妻子張蕊並沒有睡覺,而是獨自坐在客廳沙發上等他回來。
喬海明心力交瘁。他看著妻子冷冷的目光,一下子就崩潰了。他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到沙發前,什麼話都沒說,“撲嗵”一聲就跪在張蕊麵前。
“救救我!”他絕望地哀求妻子,“不知道誰把陳虹殺了!救救我!”
他像竹筒倒豆子似地,一口氣把剛才的事都說出來了,包括陳虹那個苛刻的條件以及那張五十萬的欠條。在那一刻喬海明覺得,這世上隻有妻子能救他。
張蕊一動不動地坐著。喬海明在她麵前一動不動地跪著。喬海明覺得自己的膝蓋已經快僵硬時,張蕊的目光忽然落在他進門時忘記脫掉的那雙老人頭皮鞋上。張蕊一言不發、瘋了似將喬海明推翻在地,把那雙鞋從他腳上扒下來,找了好幾個塑料袋,一層一層裹上。
然後她氣喘籲籲地扔下喬海明,抱著那個看不出形狀的包裹跑出了家門。
喬海明從地上爬起來,哪兒也不敢去,像堆爛泥似地靠在沙發上。半小時後他聽見門響,心才從嗓子眼回到原位。張蕊兩手空空地回來了。不僅兩手空空,她的眼神也空空的,像是把靈魂給丟了。
然後他們就商量如何應付警察,徹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張蕊拉著女兒在房間說了半天的話,喬海明不敢去問她們談話的內容。後來張蕊出來了,喬海明小心地問張蕊把鞋扔在哪兒了,是否可靠。張蕊二話沒說,抬手給了喬海明一個響亮的耳光。
此時他們的女兒喬心月正好從房間出來,看見了這一幕。但她一句話也沒說,背著書包上學去了。
喬海明把所有的話都說完了。
“就這些了。”他垂著頭,全無生氣地說,“我全說了。”
普克和彭大勇都不說話。
喬海明又懷著一線希望抬起頭來,看著他們,小心翼翼地問:“我……我能不能……回去了?”
彭大勇不無挖苦地笑了,問道:“你覺得這會兒了,還能讓你回去嗎?”
說完他帶著勝利的微笑轉頭看普克。出乎彭大勇意料,普克臉上卻並沒有類似的表情。他皺著眉頭,凝神苦苦思索,似乎眼前擺著一個巨大的難題,令他迷失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