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叢中閃過一個身影,和旁邊一個女子說笑著來到商場下麵,拾級而上。梁嘯塵站在高高的台階上麵,首先看見一忽長發在人群中飄拂,繼而看見了那張臉孔,並從人群中一下子將她挑了出來:家燕!心想真是心誠則靈,感動了上帝了呢!就箭一樣奔了過去。
“燕子!”
“是你……?”兩人走到了一旁。
“我想你都快想瘋了,幾次想找到廣電局去。”
“你千萬不要去!”林家燕說著望了一眼遠處的同事。“那天,警衛還直問我呢!你千萬不要再去做毫無意義的事情。”
“可是,我想你!”
“那也不行!信上不都給你說清楚了?”
“我控製不了自己!”
“那也不能去。真的,嘯塵,我求求你了!我知道你的心。我也在愛著你!可是我們沒有那個緣份。就這樣吧!那人在等我!”
“我晚上去找你?”
“晚上我不在!”
“你騙人!那天,你肯定在室內!”
“隨你怎麼想去。我走了。你回去吧!”說完,林家燕抽身便走。
梁嘯塵追了幾步,那女子詫異的目光迫使他停了下來,眼睜睜地看著她們走進商場去了。
於文楠走了過來:“怎麼?被她甩了?”
梁嘯塵痛苦地搖了搖頭,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那天,梁嘯塵喝得酩酊大醉。他是被於文楠用出租車送回去的。回到宿舍,他從床上又蹦了起來。於文楠問他去幹什麼?他說我要去找她!我們不能就這麼算了!我心裏放不下她!
“你不是在發燒說胡話吧?”於文楠摸摸他的額頭。“睡吧,現在是深夜十一點,你這時去找她,不被轟出來才怪哩!”
“我不能失去她!真的,我遲早還要去找她的!”梁嘯塵說著,呆呆地坐到床上去,望著窗外濃濃的夜色,一直坐到天明。
大霧蒙蒙。傍晚的濱河縣城籠罩在一片煙霧之中。鐵兵吃罷晚飯,安頓安順婆上床歇了,下得樓來,騎上摩托車,來到車站大橋。
月亮河裏霧氣彌漫,一團一團的白霧柳絮般飄遊著。對麵幾處工地亮著燈光,幾個人影晃動著,傳來一陣打夯的聲音。大橋上人來車往,汽車、拖拉機嗽叭聲淩亂而刺耳。剛剛下了火車的旅客匆匆忙忙地走上大橋,幾個接站的女子馬上迎了上去,介紹著旅社的情況。鐵兵放慢了速度,饒有興趣地看著一出一出拉客的活劇,感覺迷霧當中的女子仿佛全都變得狐狸精似的。
“住宿吧,老板,帶暖氣的!”一個打扮靚麗的女子,舉著硬紙板攔在麵前,笑吟吟地打量著他。鐵兵借著燈光看了一眼紙板,見上麵寫著幾個歪歪斜斜的毛筆字。就偏起頭問:“你這個春河旅社,在哪條街上?”
“沿河街。”女子趨了上來。
“沿河街不是都拆遷了嗎?”鐵兵望了一眼右前方的燈光。
“拆遷的是西沿河,我們旅社在東沿河呢!”女子說著抓住了他的車把,兩條腿夾著車輪。“住吧,師傅,一宿才十塊錢!有單間。”
“都有什麼服務項目呀?”
“吃飯,洗澡……”
“還有呢?”
“那你都需要什麼服務嗎?”女子說著,用眼角勾著他。
“我需要什麼服務,你都提供嗎?”鐵兵與她的目光對接著,將車輪在她襠裏磨蹭著,調侃道。
女子將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說罷,又低聲補充了一句:“還可以開發票。”
鐵兵看著她畫得濃濃的彎彎的眉毛,塗抹得鮮紅的嘴唇,不由對麵前這個十分性感的女子產生了一種欲望,尤其車輪伸進她的裙間使他產生了一個聯想。就說:“那我需要上門服務呢?”
“價格加倍!”
“錢不成問題。”
“當然,大哥一看就是做大生意的!”
鐵兵得意地笑了笑。麵前這個女子十分年輕,周身散發出一股子好聞的香水味兒,長長的披肩發在圓圓的肩頭飄浮著,勾得他有了幾分動心。不由想到,錢這玩意兒真他媽是個好東西。在這個社會裏是什麼都可以買到了。就又想起去銀行行長家送禮的情形。當他將裝錢的厚信封撂到茶幾上時,他看到那行長的眼珠子都藍了。這時,又聽女子催促道:“怎麼樣,大哥,還猶豫什麼?小妹包你滿意!”說著就往上湊。
“嗯……明天吧!今兒我還有點公幹……”
“你涮我?”
“哪能呢!我是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那好,明天我在這兒等你!要不,你告訴我地方,我去找你?”女子走到他身邊。
“不不不,我既然說來就肯定來。還是這個時間。”
“大哥一看就是個爽快人!”
鐵兵拍拍女子的肩膀,略顯豐腴的肩膀反彈著他的手,心想這才是女人。就又問了一句:“你叫什麼?”
“這個重要嗎?”女子歪著脖子反看著他。
鐵兵咽了一口唾沫,隻好就此打住。“好吧!咱們一言為定。”說著伸出一根手指。
女子道:“你要不來呢?”
“拉了勾我就來了!”
“來了咱再拉!”
“那我走了!”
鐵兵不高興了。女子就伸出手同他拉了一下勾。
鐵兵笑笑,又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騎上車向前駛去。又聽那女子喊道:“我等你,大哥!”
駛了一段,燈光裏照出一個麗人。她騎著輛坤車,穿件魚白色風衣,比剛才那隻野雞自是十分的不同。他攆了上去,在她後麵嘟嘟地跟著,瞪大眼睛盯著霧中的美人。
史菲菲聽到摩托響,自然地向路邊靠了靠,誰知摩托仍然跟在身後。就抻下臉來,停在路邊。正要發作,摩托車就駛到了身邊。史菲菲扭頭一看,見是位彪形大漢,濃眉大眼的,看上去還挺精神。一臉怒氣就跑到爪窪國去了。
“哎,你怎麼老跟著我?”
“看看嘛!誰叫你長得這麼漂亮!”鐵兵嬉皮笑臉地說著。
“回家看你妹子去吧!”史菲菲沒想到這位竟然這麼下作,就不高興了,繃了臉,騎上車子往前走。
“嘿嘿,小妞真是,看看有什麼關係?”鐵兵一加油與她並行著。
史菲菲緊蹬了幾下,看他仍然死皮賴臉地盯著她看,索性又停了下來:“你想幹什麼?”
“不幹什麼,哥們看你順眼,喜歡你!”
“流氓!”菲菲罵了一聲,加快了速度。
“哼,不識抬舉!”鐵兵也罵了一句,嗡的一下超過去,又繞著史菲菲轉了一圈,一加油門朝回駛去。
駛回橋頭,卻不見了方才那位女子,心中有些掃興。就加大油門,來到冷庫工地。
撚兒早等急了。他從門口的小房裏出來,貝貝在他腿上蹭著。他說:“你是怎麼搞的?也不看看,都什麼時候了?”
鐵兵嘿嘿一笑,也沒說什麼,支好車,將鑰匙交給他,蹲下去摩挲著貝貝的耳朵。撚兒騎上車,離弦的箭一般向西津公路駛去。
“嗨,又是一宿冷被窩!”鐵兵喟歎了一聲,走過去將木柵欄鎖了,又把貝貝係上鏈子,捋摸著它油光光的脊梁,說,“還是咱倆做伴吧!”說著,牽了鐵鏈,圍著工地轉了一圈。將狗在門口栓了,走進小屋,坐在土炕上,隨手抓起一本皺巴巴的刊物,翻了幾頁,都是看過的,又扔到一邊,坐在那兒發懵。
一陣冷氣襲進來,鐵兵身上起了層雞皮疙瘩。他關了門,脫衣上炕鑽進被窩,眼睛盯著屋頂上的青樹枝子,怎麼也睡不著。他又拿過刊物,翻著裏麵的插頁,看著那些妖冶的半光屁股女子的豐乳出了一會兒神,將刊物扔到一邊,閉上眼睛。往常一開始睡不著,看一會兒刊物,才朦朧睡去。今天不行,象打了興奮劑,眼前老有兩個女子飄來飄去的。他想,如今這女子也真是的,有的公然在大街上出賣,有的連看看都不行!什麼寶貝疙瘩!瞧她那襠,夾得倒挺緊。不定是哪個的相好的呢!咳呀,男人嘛,還是得趕緊找個老婆,常年累月的靠畫上的女人打饑荒可不行!
想起老婆,自然就想起了周劍章說過的那個女人。服裝廠的廠花,人長得蠻漂亮。不知老周和人家提過沒有,怎麼也不見老周的回話呢?哎,剛才那個女人該不會是她吧?好象是從服裝廠出來的,要是那個女人,我鐵兵可就燒高香了!有福之人別著忙。明天找老周去,看他進行得怎麼樣了?又想老周不回話,可能不是好兆頭。這樣的女子還能輪到我嗎?
他翻了個身,又接著想,我憑什麼呢?文化沒有,地位沒有,我也就是隻剩下有幾個錢啦!有錢能買鬼推磨。我為什麼不能買個女人消遣消遣呢?
門外又有了拱門的聲音,木柵欄咣當咣當響著。準是那條黑白花又來了!一連幾個晚上,那隻黑白花都在外麵轉悠,拱門,叫春。引逗得貝貝嘭嘭地掙著鐵鏈。他忽然想,我都打著饑荒,你還想著幹好事呢!就不去理它。誰知那狗越發起勁地叫著,鐵鏈砰砰響。黑白花在外麵和它遙相呼應。他索性穿起來,走出去,圪蹴在門口。就見貝貝和黑白花隔了柵欄拱著蹭著,黑白花的眼睛在燈光下發出綠幽幽的亮光。貝貝往上撲著,鐵鏈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和兩隻狗的撕咬聲混合在一起,刺激著他的耳膜。
鐵兵看了半晌,心想,這貝貝也怪可憐的。何必要把他們隔開呢?讓它開開葷嘛!想到這裏,走過去打開了柵欄。黑白花就竄著撲了進來,貝貝立刻和它絞做了一處。
終是帶了鐵鏈,貝貝顯得難得要領,扭回頭可憐兮兮地瞧著他哼唧。鐵兵走過去,解開鏈子,貝貝立刻歡跳著和黑白花扭纏在一起。
鐵兵身上燥了,圪蹴在那裏,越發饒有興趣地觀賞著,嘿嘿嘿嘿怪笑起來。回到屋中,和衣躺到土炕上去。
漸漸地,他進入了夢鄉。夢中的他又來到了橋頭,又見到了那個女子,他就讓那女子坐上車尾。一路上,他覺得有許多人的眼睛在盯著他看,他感覺那目光充滿了嫉妒和豔羨,就越發得意地讓那女子緊緊地摟著他的腰,腦袋倚靠在他脊梁那,他也就越發將車開得飛快,如同離了地麵向著月宮奔去一般。
史菲菲終於如願以償。
做了新娘子的她進入了人生的一個鼎盛時期。她的鍥而不舍的追求,她的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幹勁,她的不顧一切的拚搏,終於迫使龍晉生向她屈服,在這個冬季到來的最初幾天,在“停戰協議”——鮮紅的結婚證書上簽字。史菲菲因而拿到了通往那座縣城裏最豪華的別墅式二層小樓的“綠卡”,再加上前不久剛剛得到石計勝的賞賜,榮升濱河服裝廠公關部主任的她可謂雙喜臨頭。她在這個冬季的第一場雪在空中飄舞的時候,全部身心都陶醉在一種成功後的幸福之中。雖說因了身態的雍腫使得她步履蹣跚,但是,當她在服裝廠出出進進的時候,依然是紅光滿麵,神態昂然,而不可一世。隆起的肚腹成了她驕傲的資本,因其開了濱河縣未婚先孕由孕而婚的先例,她亦成為倍受人們矚目的風雲人物。在那個燥動的急功近利的冬天,她同梁嘯塵、周劍章一樣成為輿論的焦點,和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梁嘯塵是因了獲得國家獎勵,上了中央電視台;周劍章是因為將要進京舉辦畫展;而她則無疑是因了不惜一切代價的努力而成為濱河名門的長房兒媳。